翌日一早,雲團團還在用早飯,大隊長就親自趕著驢車過來了。
一共步行才一個來小時的路程,但在心急的大隊長麵前都快有兩萬五千裡了。不好叫大隊長等她,雲團團匆匆扒拉了幾口飯便帶著帽子和圍巾跟著大隊長出門了。
體檢醫療隊的事進行的非常順利,一切都如雲團團之前計劃的那般。
如果這件事換了旁人,比如說將大隊長換成更親近一點的人,雲團團就會直接建議他去見李院長的時間可以再晚一些。
比如說十點半以後,中午午休之前。
如此一來說到正題的時候時間正好臨近中午午休時間,介時直接說找個差不多一點的理由就將人請到了鎮裡的國營飯店了。一頓好酒好菜下來,事辦了,情份也有了。隻是大隊長嘛...怕是舍不得出這筆錢。
大隊長這邊想要趁熱打鐵的跟李院長將入村的時間也定下來,正好雲團團也是這個心思,當即二人就跟著鎮醫院的院長進行了一回你來我往的友好協商,最終日子就定在了雲團團還席的那日。
大隊長是知道雲家要辦席的,但卻沒往一塊聯係。偶爾想到的時候,大隊長想的也都是雲家辦席,那醫院隊的夥食也不會差了。雲團團精的跟猴似的,自是也不會提前提醒大隊長,而是順著他的話故意將話題帶到了通知全村社員上麵了。
“……到現在還有人說雲老嘎死的不清不楚,這回醫護隊進村看看能不能普及些醫療常識。”
聽到雲團團這麼說,大隊長又不由想到了李磊和雲躍進那邊。
“有看見這倆個孩子往香江那邊跑了。”大隊長現在已經不將雲團團當外人了,直接眉頭緊鎖的將之前打聽來的消息說與雲團團知曉。“聽說那邊滿地黃金,好多人都遊泳去那邊。也不知道這倆孩子是不是也打了這種主意。”
雲家堡這邊有小河,村裡的大人和小孩經常去河裡弄些魚蝦打牙祭,所以大隊長和雲團團都不懷疑兩個小孩不會遊泳。隻是江水湍急,大人都不一定有力氣遊到對岸去,兩個半大孩子就想要橫渡香江...彆說大隊長了,就是雲團團都有些擔心兩個孩子的安危了。
太冒險了。
是呀,太冒險了。
可不冒險,他們兄弟也沒彆的路可走了。
雲躍進和李磊看著湍急的江水,抱了抱用繩子係了死結的木頭和打滿了氣的車內胎,咬牙下水了。
“雲海偷了團姐的錢,也不知道他會不會被團姐打死。”李磊心中害怕就想說點什麼,看著漸漸淹過自己的江水扭頭對一旁也冷得瑟瑟發抖的雲躍進說道:“等咱們在香江發了財,我就還他八百塊錢。”
借八塊還八百,這個可以有。
雲躍進想的要比李磊多一些,“也不知道咱們還能不能回來了。”
李磊聞言沉默了一會兒,用不太確定的聲音說道:“等過幾年咱們再悄悄的遊回來看看。”
“...好!”
“有人過來了,我們快走!”說話間就看到江邊巡警往這邊來了,雲躍進一看見手電筒的燈光便連聲催促李磊。
李磊也不敢遲疑,怕被巡警逮到再抓回去,迅速與雲躍進牽手就往更深的地方遊去。
這一去,是生是死,是福是禍全看天意了。
至於慷慨大方的將自己好不容易攢下來的那點小錢錢都以‘偷’的名義借出去的雲海還身在福中不知福的想著他咋沒跟著李磊二人一起去闖世界呢。
╮(╯▽╰)╭
雲家堡與鎮醫院的惠民合作正式啟動。
大隊長從鎮裡回來就敲鑼打鼓的開了一回村民大會,將全村體檢的事鄭重其事的傳達下去,並且為了表示這個合作能夠順利進行雲團團功勞不小,讓雲團團也上台講兩句。
村民們和知青都將視線轉向人群中的雲團團,雲團團壓下得意,滿臉謙虛的接受村民的視線,倍淡定的走到最前麵站在大隊長身側講了一回話。
“我是人民的女兒,為人民服務是我的使命。但這項惠民政策能夠順利實施,主要功勞還是在咱們大隊長這裡。大隊長心係社員,知人善用是人民的好公仆……”雲團團厚著臉皮將大隊長誇成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勞模後,又在大隊長都不好意思之時特彆善解人意的將話題轉到了老支書等人身上,“咱們村的領導班子始終貫徹團結就是力量的大方針,老支書等人更是不餘餘力的做著後勤保障工作,讓大隊長和我都沒有後顧之憂的衝鋒陷陣。”
老支書等人也是在開大會的前半個小時才知道村民體檢的事,這麼大的事辦成了才通知他們,心裡多少有些不舒服。但老支書等人不想雲團團竟然會在村民大會上將他們也提到了,於是心頭那口被排擠在外,不受重視的氣也消散了許多。
“在村領導班子的帶領下,雲家堡一直是整個橋頭鎮,甚至是整個金葉縣所有村子中人文素質最好的那個。也正是領導班子和全體村民的共同努力才讓這件惠民政策在咱們雲家村打響了第一炮。能成為促進這項政策的聯絡員,能成為雲家堡的村民我由衷的感到驕傲,以後……”
看著站在台上風頭正盛的雲團團,佟有魚眯了眯眼睛,總感覺她那無利不起早的老閨女這會兒像極了偷光滿院子雞吃的胖狐狸。
雲團團在熱烈的掌聲中走下台後,大隊長又將打掃村委大院和食堂的活安排了一回,散會前又讓所有來開會的村民社員們互相轉告一來沒來開會的人。
崔星輝站在知青堆裡,視線時不時的落在雲團團頭上,一邊想著她何德何德可以去上大學,一邊又想著賀之亦到底去哪了,為什麼沒在知青點。轉頭看向站在他身側的洪丹,崔星輝又想到了她一臉委屈的抱怨。
住宿環境太差了。
早上她還沒睡醒那些女知青們就起來了,又是穿衣洗漱,又是做飯吃飯,根本就不顧忌一下還在睡的她。
其實說起這個住宿問題,崔星輝也沒比洪丹好多少,甚至是比洪丹還要不適合。
那一屋子的臭腳丫子味,好懸沒直接將他送走。
等大會結束,村民三三兩兩往回走,雲團團特意走到最後就是為了監督一下打掃衛生的村民時,就看見新來的那兩個知青攔住了正跟老支書邊說話邊往外走的大隊長。
“雲隊長。”崔星輝的視線隻落在大隊長身上,看都不看一旁的老支書,帶著點欠缺社會毒打的屌樣問道:“賀之亦昨天沒回知青點,我聽說是跟你請假了?”
大隊長也不是沒脾氣的人,麵對這些知青,尤其是新來的知青他的脾氣一向不怎麼好,也沒多少耐性。崔星輝說話的語氣和樣子實在不怎麼討人喜歡,大隊長也就沒慣著他,“咋?我批個請還要跟你請示嗎?”
“他不是那個意思。”一旁的洪丹見大隊長的語氣非常不耐煩連忙插話道:“是我們關心知之亦的去向,見他昨天沒回知青點,擔心他的安全。我,我們,”
洪丹說到這裡麵露羞澀,吞吞吐吐了一會兒才繼續說道:“我和賀之亦是,是好朋友。崔星輝是賀之亦的哥哥,我們都隻是關心知之亦。”
哎呦我去!
大新聞哇~
雲團團雙眼亮晶晶的又往這邊湊了湊,一雙明媚雙眸將洪丹從頭看到尾,又認真的打量了一回崔星輝,腦中都已經腦補出一場你追我趕的三角戀情了。
我愛你,你愛他,他還愛著另一個她……
被洪丹拉住的崔星輝看著落在他胳膊上的手,撇著嘴的將頭轉到另一邊,由著洪丹說話。而大隊長也不知道是不是看太多年輕社員的愛仇情仇了,竟也在一瞬間思維跟雲團團同步了一眯眯。
“賀之亦被鎮郵局借調過去幫忙了,他這幾天都不在村裡。”沒什麼興致跟洪丹二人多說,大隊長留下這麼一句話就跟老支書離開了。
看熱鬨的雲團團挑了下眉,又不動聲色的轉移視線繼續給那些打掃衛生的村民們打下手了。
打掃得乾淨些,才不會影響她請客嘛。
這邊大家乾活乾得熱火朝天,那邊崔星輝又被洪丹拉著去了一趟鎮郵局,不想到了鎮郵局並沒有找到賀之亦,而郵局的工作人員也不知道賀之亦的事,最後二人便不得不一臉懨懨的離開了。
路過供銷社的時候用帶來的錢和劵買了些日用品的二人還不知道賀之亦此時正在他們昨天所在的金葉縣做兼職。
原本隻需要兩三天就能完成的修複工作,因為洪崔二人的到來,被賀之亦慢工出細活的磨了小十天。縣裡郵局仍舊沒給賀之亦現金,而是給了賀之亦一些供應劵和糧票。
看著這些糧票和供應劵,賀之亦腦中浮現的第一個想法竟是找雲團團幫他出手。可轉念又想到就算雲團團交友廣泛,能將這些東西都換成錢,錢放在他手裡也不安全。
知青點原就是集體宿舍,不適合放貴重物品。崔星輝這一來,怕是更不能放了。
小時候崔星輝偷了他爸的錢誣賴他,還有崔星輝搶他的東西甚至是弄壞他爺爺留給他的東西,他媽還用讓他吃虧的方式裝賢惠...賀之亦可都記在心裡呢。
賀之亦擔心將這些都帶回村,回頭被崔星輝發現了不光會說這些東西都是他的,還會再誣陷自己一回。於是哪怕不擅長跟人打交道賀之亦還是趁著縣裡離元吉市比較近,抽空去了一趟市裡。
市裡有國家銀行可以存錢,他可以將這些供應劵和糧票換成錢存到銀行裡。至於存折...賀之亦想了想準備買兩本硬皮語錄,用特殊手法重新裝訂一遍將存折夾在其中。
賀之亦隻是不擅長與人溝通,但不代表他不能跟人溝通。然而就在他準備出手這些劵和糧票時卻發現市裡風聲正緊,怕出事就隻買了兩本硬皮語錄回縣裡了。
先將得來的供應劵和糧票熨平整,然後動手拆掉兩本硬皮語錄,在一模一樣的兩張書頁中間夾入供應劵或是糧票或是紙幣,之後再將兩張書頁用修補的方法按壓成一頁。一些紙張比較厚的糧票和大團結則被夾在了前後兩處的硬皮子裡……
語錄是最常見的書籍,也是大多數人不敢破壞損毀,甚至是沒什麼心思翻動的書籍。在翻找東西的時候也隻會在發現裡麵沒有夾東西後就丟到一旁,所以將要緊東西藏在裡麵也不失為一個好辦法。
他的這些東西都是有出處的,倒也不怕與人對峙,隻是這些東西暴露在人前,有人惦記,有人眼饞,有人想要應急的借一借……他實在不想應付那些麻煩人和沒完沒了的麻煩事。
更何況明知道借了收不回來,他為什麼還要往外借?
他是冤大頭嗎?他就不心疼自己的東西嗎?
他是天天嘴裡喊著寧願自己吃虧卻從沒讓自己吃過半點虧的雲團團嗎?
嗬!他都不是。
……
賀之亦還在縣裡磨洋工的時候,雲家堡的體檢也要開始了。雲團團提前跟雲彩通了口風,之後便與雲彩找到大隊長說了一回食堂雖大雖好卻不適合體檢。
“……這屋窗戶又多又大,男的到不怕什麼,女的在這邊體檢,”雲彩按著與雲團團提前對好的台詞蹙著眉頭與大隊長和幾個之前負責打掃大食堂衛生的婦女說道:“村裡人多,有點事都要過來湊熱鬨。體檢難免不脫脫穿穿的,回頭不妨再叫人看去了,有那嘴碎的再一通亂傳...好事也要變壞事了。”
那些婦女都是被大隊長特意叫過來的,為的就是雲彩檢查大食堂時,如果發現哪裡衛生不合格及時返工的。不想這些婦女一聽到雲彩的話,當即就看向被她們查得乾乾淨淨的窗戶。
雲彩:“我們家那樣的屋子到是合適,可惜明兒家裡也辦席。”
“都是提前通知的,現在改日子也來不及了。”雲團團聞言有些為難的說道:“再說了酒菜什麼的都備好了,酸菜蘿卜這些也都切了幾大盆。我看這裡就挺好,回頭讓人在外麵看著點應該也不會出什麼事。”
雲彩聽了點頭,“我也就是提一下意見,具體怎麼安排還得看村裡的。”隨後就跟大隊長確認了一回要是確定就在這裡體檢了,明兒她就將醫療隊的人往這邊領。彆說那幾個婦女聽到雲彩這話不同意在這邊體檢了,就是大隊長也不能冒這個險。
於是大隊長將視線轉向雲團團,雲團團一臉‘懵懂’的看了大隊長一眼,隨即低頭特無辜的往嘴裡丟了塊冰糖。
大隊長順著雲團團挖好的坑開始遊說雲團團同意換個地方辦酒席,其他婦女聞言也是你一言我一語的‘強人所難’。
雲團團卻咬緊牙關不同意,將小腦袋搖成了撥浪鼓,“不行,不行,我才被推舉上大學,這事弄不好會被人拿來說嘴的。你們可都是我的長輩,可不興這樣欺負人的。”
一百斤的體重三十斤的骨頭,剩下的七十斤莫非都是心眼?
雲彩心忖了這麼一句也在一旁幫雲團團拒絕,不但如此她還提了幾戶人家的房院跟她家都是一樣的格局。
但相較於其他人家,雲家的房子是特意為這次的酒席刷過白牆的,屋裡又亮堂又乾淨,新換的炕席子也是結實平整。最重要的是雖然這是好事,可沒誰願意全村老少都跑到自家脫脫穿穿什麼的。
“真不是我不同意,我家明天請客,我請了不少人來,你們也知道做飯燒茶都費水,這邊連水井都沒有,太耽誤事了。而且客人們來了咱們村都會去我家,這冷不丁的一換地方,我得兩邊跑,這也忙不過來呀。”
大隊長等人聽說了又是好一陣遊說,總之就是雲團團為了集體利益最後不得不換個地方辦席。而大隊長以及老支書等人也當眾表示雲團團為村民做出了貢獻,給她記十個工分的同時還會讓村民們用自家的水桶打兩桶水送到村委大院這邊給雲團團請客用。
雲團團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最後長歎了一口氣,勉強應道:“那行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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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大隊長又叫了些人幫著雲團團將明天開席用的東西都送到村委大院這邊,隨即又安排車把頭明天跟著雲彩去鎮上接醫療隊。
轉天,雲彩將醫療隊安排在自己家裡,村上的婦女主任再組織村中婦女都過來排隊體檢。至於男村民們,則被安排在了後麵。
雲老太與雲彩的同事們都打了回招呼,難得大方的拿出五個雞蛋讓大孫媳婦煮一鍋蛋花湯給醫療隊的同誌們驅寒,同時又安排兩個孫媳婦輪留給這些人送熱水。等開始體檢後,雲老太還看了一會兒熱鬨才與體檢完的老夥伴們結伴去村委大院。
吃過早飯佟有魚便帶著村子裡她老閨女的那些異父異母的姐妹/親戚就去村委大院張羅酒席,忙的熱火朝天,分/身無術。
吉利兄弟一人拿著一個後世運動會那樣的牌子去了村子的兩個入村口。牌子貼白紙,白紙上麵畫了一幅前往村委大院的路線圖以及終點旁寫了雲團團三個字。
這樣的指示路牌雲家的院門上也掛了一個。
雲團團是今天的主角,天還沒亮就開始忙了。她提前買了不少糖塊,將糖塊分給村裡的小孩,讓他們看見陌生人就問一問是不是來找她的,如果是就領到村委大院去。所以客人們陸陸續續的來,雲團團也不用去村口迎接,隻要等在村委大院這邊就好。
及至此時,無論是村裡的人還是雲家自己人都不曾想到雲團團這次辦酒宴竟然開了十二桌。
就這還是沒算上那三桌給給村中小孩和大人準備的流水席呢。
看著人山人海的大食堂以及穿梭在人群中的雲團團,大隊長總感覺哪裡不對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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