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靈隨即又問了句:“木椏, 天靈山是什麼時候拿下的?”
木椏說:“天前。”她走的是隻有樹靈族才知道的路,抄的捷徑,才能在這麼短的時間裡把消息傳回來。
圖靈當即對剛走到院門口, 正要出去傳訊的左傳訊使喊道:“彩彩,不用去了。他們快到了。”
院子裡的諸眾聞言一下子緊張起來。鳳翎問:“要到了?這麼快!我們五彩靈鳳族都飛不了這麼快。”
圖靈說:“各大宗派、世家的寶船能日行萬裡,天時間, 怎麼都快到了。你去通知鸞儀官準備鸞車, 五位鸞儀官共拉一輛車,再讓她們各挑十隻五彩靈鳳開道。”
左傳訊官鳳彩彩應道:“是!”當即飛出院子通知鸞儀官去了。
圖靈又說道:“阿霧、阿琷、鳳翎,你們跟我一起去, 護衛就不用帶了。現在回去換衣服, 穿漂亮點,把氣勢都展現出來。”
蛇王阿琷控製不住地微微哆嗦,說:“可……可我們打不過他們……”她才剛晉階元嬰境, 修仙者裡煉虛境、合體境的比比皆是。
圖靈說:“放心吧, 打不起來。”她叫上阿霧回屋換衣服。
她挑了身火紅色繡金紋長裙, 再加了件融入五彩靈鳳毛織成的披風,用華麗的衣服去襯臉上的火紅胎記, 再加上她的皮膚夠白, 看起來就像泛著靈光的火團中裹著個玉團子。她很想展現出瑰麗萬千氣勢無雙的氣勢, 可她才七歲, 加上營養太好,還有小朋友的嬰兒肥, 年齡和圓圓的下巴直接拉低了氣勢,好在眼神夠犀利,多少能彌補點。
她換好衣服,便坐在鏡子前給額頭描花鈿, 剛畫了兩筆,忽然感覺到有十幾塊天靈圖碎片出現在同一方向相近的位置,並且正朝著她所在的方向迅速靠近。
腦海裡的圖靈碎片像打鼓般震得她的腦子嗡嗡的、額頭突突直跳。
對此,她也習慣了!自從修仙者踏足百萬重山,圖靈碎片就沒一天消停的。絕大部分時候,她都選擇直接無視,不能以神念去探是什麼引起圖靈碎片異常的,容易瘋。
她畫好花鈿,整理好衣服,阿霧早已經等候多時了。
阿霧性情冷淡,沒什麼欲求,在穿衣喜好上向來都是走極簡風,除了儲物戒指、手鐲外,身上不帶任何首飾,頭發也隻是用一根發帶束上就完事。她不喜歡衣服有花紋,連鑲點邊都不喜歡,都是純色係,大部分時候一身素白色,再襯上她那冷淡少言寡語不喜言笑的樣子,跟喜歡熱熱鬨鬨穿衣張揚的圖靈,完全是兩個極端。
圖靈跟阿霧去到前院時,鸞車已經備好了。
靈骨玉煉製的鸞車,鑲上修仙界都很難得的寶石,邊個防禦陣都沒有,頂多就是加了點隔絕神念窺探的陣法,等階不高,但所用的材料放在修仙界那是相當的貴。
五隻元嬰境的五彩靈鳳拉車,車子左右兩側各有兩隻同在元嬰境的五彩靈鳳,這四隻是左右傳訊使和左右護法,車駕周圍環繞著五十隻五彩靈鳳,它們釋放出來的五行靈光映得周圍霞光璀璨猶如重寶出世。
圖靈帶著阿霧,以及滿臉緊張的白琷、鳳翎坐上車,吩咐拉車的鸞儀官:“去水湖寨舊址,停在空中等。”
鸞儀官們拉著鸞車,扇動幾個翅膀的功夫,便到了水湖寨上空。
當初的水湖寨、小院已長滿雜草,還有許多樹苗拔地而起,躥得最快的長得快有層樓高。雜草堆裡,隻依稀能看到點房屋的地基、院牆痕跡,經過多年的雨水衝涮浸泡,如今都變成了一座座土地鬆軟的小土堆。
圖靈將神念掃過院子,便覺察到遠處的天空中有浩浩蕩蕩的船隊在靠近。那十幾塊天靈圖碎片也越靠越近,近到她甚至能清楚地感覺到碎片攜帶者的氣息,其中一道還挺熟的。
約摸過了小半刻時間,由十七艘寶船組成的船隊開來了。
修仙界十大宗派來了九家,十大世家來了八家,每家一艘寶船,每艘寶船的甲板上都站滿了整裝待發的修仙者。他們穿著統一的門派服飾,每個人都戰意勃發。
圖靈在船隊剛減速、還沒停下來,便對鸞儀官說,“船隊左側,旗幟上寫有淩字的寶船,我們上去。”
五彩靈鳳們瞧見對方的氣勢都快嚇哆嗦了,恨不得調頭就逃,但對圖靈的信任又給了她們莫大的勇氣,於是徑直朝著掛有淩字大旗的寶船飛去。
圖靈揮動手裡的折扇卷起一陣風掀開鸞駕門簾,露出自己的麵容。
無數神念伴隨著強悍的氣勢從周圍的寶船上朝著圖靈的鸞駕壓過來,但連五彩靈鳳群都沒有接觸到,便被掛有淩字大旗寶船上釋放出來的神念擋了回去,緊跟著,淩字大旗寶船上的防禦大陣開啟一道口子,讓圖靈的鸞車,以及拱衛鸞車的五十隻五彩靈鳳順利地落到車上。
十七艘寶船全部停下來。
無數目光齊刷刷地落在五彩靈鳳群中,又落在從鸞駕中走出來的幾人身上。
淩字大旗寶船的甲板上,整齊站立著近千名護衛。
一側靠近船舷的地方擺著六個裝妖獸的大籠子,每個籠子裡都塞有十幾個天靈山的人。這些人裡有一大半都呈垂老模樣,最年輕的看起來也有四十歲了,個個金丹境修為,從初期到後期境不等。
船艙裡,有十幾道視線投來,落在圖靈身上。
圖靈扭頭對阿霧、鳳翎和蛇王說:“你們跟我進去。”又用手裡的折扇指指周圍落在甲板上努力忍住不哆嗦、昂首挺胸裝出很有氣勢的五彩靈鳳們,吩咐道:“你們等在外麵。”
在眾多護衛的注視中泰然自若地走向船艙。
船艙有法陣籠罩,從外麵探不到裡麵的任何情況,隻能感覺到裡麵有十幾道視線正盯著她打量。他們沒有像其他船上的人那樣肆無忌憚地以神念來回掃視,都隻是抬眼朝她看來。
用神念掃視跟把人扒光打量沒什麼區彆,非常冒犯人,低境界遇到高境界的,打不過,隻能忍了,要是同境界的,絕對會打起來。高境界要是遇到低境界以神念掃視打量自己的,能直接一巴掌把對方給呼死。
船艙裡的人替她擋下來自其他寶船上的神念攻擊,又收回神念,隻以目光盯著她打量,看起來情況還好。
圖靈走到船艙門口,守門的護衛將視線從她臉上的胎記挪到腰牌上,俯身低頭抱拳行禮。
他的舉動直接震驚了阿霧、鳳翎和蛇王。她們仨不動聲色,努力崩住,跟在圖靈身後進入船艙裡。
圖靈進入船艙,一眼看清楚裡麵坐的人,不由自主地停了步子。
船艙主位上坐著一個看起來隻有二十來歲模樣的年輕男子,威勢極盛,那不怒自威的模樣宛若高高在上的帝王。分兩側坐著的也都是個個實力不俗的修仙者,有一個算一個,全是熟麵孔。
在離主位最近的座位處站著一個年輕女子,目不轉睛地看著她,已然淚流滿麵。
圖靈經曆好幾世生死,見過了太多死亡,以為自己早看淡了,一切都算得清楚明白,不會受情緒所擾,可對著上輩子把自己看得比性命還重的親娘,母女親情,以及上輩子慘死的委屈,瞬間湧上心頭。她喊了聲:“娘。”
淩霄一個移步到了圖靈跟前,蹲下身子,盯著她打量。五官麵容已經不同,可她胎記、神態連拿折扇的姿勢、衣著習慣,遍地開連鎖鋪子的經營模式,無一不在說明,這是她的孩子,是她那被扔在煉丹爐裡生生煉成血丹的孩子。
她抱緊圖靈,緊緊地抱住,淚如泉湧。
船艙裡的眾人默默地看著緊抱在一起的二人,個個神情複雜。
圖靈靠在淩霄的懷裡,任由她緊緊抱著。有父母護著,跟獨自堅強撐起一片天,是完全不一樣的。
她過了好一會兒,壓住情緒,問:“娘,爹呢?”他倆不是形影不離的嗎?
淩霄頓了下,把圖靈抱得更緊,說了句,“不在了。”她的聲音極低,近似呢喃。一夕之間,道侶沒了,孩子沒了,隻剩下滿腔的仇恨。
她鬆開圖靈,雙手抓緊圖靈的胳膊,血紅色的雙眼近似發狂,“我不管你是不是百蠻萬重山的天靈圖之魂,你是我的孩子,誰都不可以再傷你,誰都不可以。”
圖靈替淩霄擦去臉上的淚,問:“爹是怎麼沒的?”
淩霄說:“燕老狗。”她的話音一轉,說:“你還小,你爹的仇,娘會親手報。”
燕老狗?大伯肯定沒資格當老狗的。圖靈極是詫異,“爹可是他親生的。”
淩端走過來,對圖靈說,“你出事的時候,燕厲山調你父母去蕩燕山鬼哭峽調查邪修煉魂一事,他們在鬼哭峽遭到伏擊,領頭的是你大伯身邊的人。你父親以自爆的方式拉著他們同歸於儘,你娘身受重傷,在從鬼哭峽回燕城的途中,便聽說你被煉成血丹的事,當即給我們傳訊求救,我們趕到燕城已經晚了。”
圖靈隻覺紮心窩的難受,身子微微顫抖,她不想哭的,但眼淚控製不住地往下淌。她隻能流著淚,塞給她娘一個儲物戒指。
淩霄接到圖靈塞到手裡的戒指,還以為是給她備的禮物,雖然滿心悲慟,可對著孩子的心意,還是當即以神念掃去,想去看看是什麼,卻一眼探見裡麵整齊擺放著幾具骸骨,還有一堆遺物。遺物最上方最顯眼的地方,是燕家四代家主的身份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