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市賣得比白天還要快,不到亥時,裝爆米花的布袋就空了,一共掙了一百五十五文。
溫孟冬頭一回熬到這麼晚沒睡,眼皮止不住上下打架。
回去的路上,溫仲夏乾脆背起他,小弟圈著她的脖子,咕噥兩聲,沉沉睡去。
“夏兒,你掐掐我,我不是在做夢吧?”徐袖感覺雙腳飄飄然。
就在早上她還在自覺走投無路,人生艱難,一天下來他們就掙了兩百多文。要是靠她漿洗衣服,得洗上個二十多天。
溫仲夏笑道:“嫂子,老話說夢是相反的,你想做這樣的夢嗎?”
“那算了,我不要做夢,”徐袖連連擺手,又道,“明兒我們再多做一點,爭取早點把房租錢給交了,省的我心裡總是不踏實。”
溫仲夏點點頭,最好還是要有自己的房,不過大宋的房價屬實讓人望洋興歎。
她還是先定個小目標,把自己的吃食買賣慢慢搞起來。
溫仲夏饒有興致地觀察夜市的小攤,許是天冷,這會兒大半都收了攤回家,還有一些攤主堅持不賣完不走人。
有個中年漢子,穿著灰撲撲的棉衣半蹲著,麵前鋪了一塊布,上麵還剩一小堆土豆,一把綠色的植物。
溫仲夏走近才看清是一把野蔥。
那攤販雙手揣著,凍得吸吸鼻子道:“小娘子,要嗎?這些五文錢全給你。”
他隻想趕緊賣完,回家睡大覺。
溫仲夏把小弟轉給徐袖懷裡,蹲下身翻了翻,野蔥根部沾著泥巴,還挺水靈,土豆有六七個。
她伸出三個指頭:“三文錢,我就要了。”
“小娘子,本來就不掙錢的東西,你還砍價啊,”攤販道,“要不是我趕著家去,五文我都不賣的。”
溫仲夏指著土豆:“個頭不大,還有一個都發芽了,不能要。”
“哪發芽了?”
溫仲夏指給他看。
“發芽又不要緊,還不是照吃。”攤販不以為然道。
“發芽的土豆有毒不能吃,你賣土豆的不會不知道吧?”
攤販喃喃道:“還有這種事?”
溫仲夏正色道:“幸好是我發現了,要是不懂的人買去吃壞了身體,可就攤上大事咯。”
“我……我當然知道,土豆發芽不能吃,我隻是一時沒注意,”攤販把那個土豆撥到一邊,嘴硬道,“最便宜四文,不能再低了。”
“三文,不行就算了。”
溫仲夏乾脆起身,徐袖一臉懵,她沒想到小姑子有一朝一日會為了兩文錢討價還價,還討輸了。
不過小姑子既不尷尬,也不沮喪,反倒衝她眨巴眼睛。
幾個意思?
走了三步,身後傳來攤販無奈的聲音:“唉唉唉小娘子,三文就三文,賣完了事。”
溫仲夏揚唇一笑,立馬掉頭回去。
“小娘子年紀不大,還價的本事怪老練的。”
“還不是窮的,一文錢恨不得掰成兩文花。”溫仲夏說到沒錢絲毫不窘迫。
攤販想起自己,不由得心有戚戚焉,索性連布都不要了,隨便一卷,把土豆和野蔥胡亂兜了起來遞給她。
徐袖張著嘴巴,學到了學到了,原來得這麼討價還價,以前買東西真是虧大了。
回到家簡單擦臉、洗腳後,溫仲夏沾枕頭就著。
作為一個夜貓子現代人,她都不記得多久沒睡過這麼沉的一覺了,起床後還不覺得困頓,神清氣爽。
天色蒙蒙初亮,溫仲夏把土豆和野蔥清洗乾淨,早餐就吃它們了。
家裡沒有雞蛋,昨晚在夜市也沒碰見賣雞蛋的,索性還有一點麵粉,足夠做個土豆絲野蔥餅。
這次買的是黃皮土豆,澱粉含量高,口感更綿軟。
溫仲夏操起菜刀刷刷一會兒,盤子裡就多了一疊粗細均勻的土豆絲。
徐袖本來正在一旁搗碎苞米粒,待會兒煮粥喝,看著小姑子行雲流水的刀功,嘖嘖感歎:“夏兒,你真是繼承了婆婆的天賦,這是不是就像話本裡說的打通了那什麼……”
“打通了任督二脈。”溫仲夏替她說出來。
“對對,就是這個,太厲害了。”徐袖感覺自己的那點廚藝完全拿不出手了。
溫仲夏心想幸好嫂子單純,要是個眼睛毒的人,看到她改變如此大,可能隱瞞不過去。
野蔥是個好東西,上麵細細長長,下麵墜著圓圓的白色藠頭,比起尋常的小蔥,香味更加濃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