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兩人哈哈大笑起來。
“誰不知道團連副使就是專門為那些因罪被貶的人設的虛職啊,毫無權力,還不如街道司那掃大街的呢。”
“你們父親觸怒官家,你們不跟去嶺南一起受罰,還在這裡隱瞞身份開什麼食店,簡直是沒安好心。”
溫仲夏臉色徹底冷了下來:“你們說我可以,不準侮辱我父親。”
“不許侮辱我父親。”溫孟冬也從後院跑了過來,擋在溫仲夏前麵。
溫仲夏將他拉到身後,交給跟出來的金水。
“我們隻是實話實說。”那兩人站起身來,身量都比她高。
“你們在這裡開食店,引我們來吃飯,萬一以後官家遷怒下來,我們都要被你們坑死,”啃雞腿的那人衝身後的其他學生喊話,“我今日是為了大家出頭,這種背景的人就不應該在這裡開店!”
“要開去嶺南開啊,”另一人鼓動道,“同窗們,你們彆被她蒙騙了,這種店咱們該集體抵製。”
然而……
無人回應。
其他人隻是楞楞地看著他們。
喊話的男人撓撓脖子,以為自己說得不清楚,又強調一遍:“她叫溫仲夏,是被貶的那個溫旬的女兒,被貶到嶺南去了,那是多大的罪過啊,這種人做的吃食你們還敢吃嗎?”
“敢啊,”另一桌上的一個學生客人回話,“你們剛才不也吃得挺香。”
那兩人臉色一僵,有些氣急敗壞道:“看吧看吧,果然影響極壞,你們都被她給洗腦了,太可怕了。”
溫仲夏一臉不解,她洗腦什麼了,她頂多洗了他們的口味罷了。
“如果你們想要個體麵,最好自己關店走人。”
溫仲夏雙手抱胸:“如果我就要繼續開呢?”
“那我們就把這事鬨到祭酒大人麵前,代表所有學生抗議,到時候就由不得你們了。”那兩人仿佛誌在必得的口氣。
“你們兩個憑什麼代表學生?”有其他客人質疑。
“就憑我們身後還有一幫意見相同的人,他們就是知道了此事,才不再來這裡吃飯的,派我們兩個做代表。”他們說得振振有詞。
“我的店是在衙門登記過的正規店,符合大宋律法,你們想抗議請便。”溫仲夏朝外伸手。
“衙門的人定是被你騙了,我們可是太學生,我們的抗議他們不能不重視。”
“你們是哪一齋的學生?”此時,杭曜從門外施施然走了進來,麵無表情地看著那倆放話的人。
他們上下掃了杭曜一眼,看他沒穿太學的衣服,輕飄飄道:“我們太學的事,跟你有什麼乾係?彆多管閒事。”
溫仲夏挑了挑眉頭:“你們不認識他?”
“笑話,為什麼一定要認識他?”
旁邊的學生頓時起哄:“連杭博士都不認識,你們該不會是假冒太學的學生吧?”
杭……博士?
那倆人頓時慌了神,一人支支吾吾開口:“那個……我一下沒認出來,杭博士嘛,我怎麼會不認識,博士好。”
杭曜依然沒什麼表情:“你們到底是哪一齋的?”
“咳咳那個……”
兩人不停衝對方使眼色,隨後異口同聲:
“第八齋。”
“十八齋的。”
話一出口,兩人便知道喊錯了,趕忙找補道:“杭博士,我們不是同一齋的。”
杭曜涼涼道:“我教第八齋的詩賦課,怎麼從沒見你?”
“我是十八的,我也沒見過他。”另外一個角落裡有學生大喊。
“哦原來你們倆是假冒的學生,到底想乾什麼?”徐袖氣得叉腰。
這兩人麵色一變,憋了半天,隻憋出一句:“我們不是假冒的,反正……反正很多人就是想讓她們走。”
“胡說,我們可沒說過。”
其他學生紛紛站起來。
“你們兩個彆代表我們,我們就愛在溫記吃飯。”
“什麼貶不貶的不在乎,這裡就是一家食店,我們來吃口飯而已,能有什麼罪過?”
“倒是你們的衣服哪裡來的,竟敢冒充太學生,合該抓起來審一審。”
學生們仗義發言,溫仲夏等人很是感動。
“你們……你們會後悔的……”
那兩人見店裡情勢不對勁,一步步往後撤,轉身想溜。
溫仲夏早就看出跡象,她眼疾手快,上前一把抓住落後一人的袖子。
“你們沒給錢。”
那人一回頭,迎上店內一群人惡狠狠的目光,吞咽了下喉嚨,忙從懷裡扒拉出一把銅錢,也沒數,往桌上一丟,跑了。
“慫貨。”
“沒得勁。”
大家還覺得他們跑得太快,罵得不過癮。
溫仲夏收了錢,回身朝他們行了一禮,感謝他們鼎力相助,表示今日這餐所有人打五折。
一眾學生紛紛喜不自勝。
“杭博士,你吃點什麼?”溫仲夏把桌上的吃食收了,請他入座。
杭曜指著牆上的紅紙菜單,點了道新上的肉絲米粉。
吃完米粉,他一直沒走,靜靜坐著,直到店裡漸漸清淨下來。
“杭博士,吃水果。”溫仲夏摘掉圍裙,給他上了份水果拚盤,西瓜、梨瓜、小芒果,切成片,都是冰鎮過的。
杭曜道了句謝,用竹簽叉了塊西瓜。
溫仲夏看著他:“你是有事要問我嗎?”
“不是,我是怕他們還會回來找麻煩,”杭曜解釋,“他們隻是穿了太學的衣服,不是學生,你不要誤會,回頭我會去查清楚。”
溫仲夏笑了:“我知道。”
杭曜明顯鬆了口氣。
“杭博士,我家裡的情況你知道了?”
杭曜點點頭:“昨日聽說的。”
楊學正那張嘴知道後,第一時間叭叭說給他聽。
“那昨日來吃飯的時候為什麼沒問我?”
杭曜道:“隻是多了一個身份,你還是你啊。”
如果她不想說,他便不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