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仲夏也氣得罵了一句:“該死的渣男。”
成娘子說到傷心處不免掉淚,聞言不解:“渣男是什麼意思?”
“額,就是該死的負心漢。”
回到前廳,杭曜想來也已經知道了,正在厲聲教訓範複。
“逛妓館?聖賢書都讀到狗肚子裡去了!”
杭曜訓了他一通後,範複竟還覺得自己沒錯。
“杭博士,我又沒給她家下定,你情我願,怎麼就成始亂終棄了?我可從來沒許諾過什麼,是她自己想嫁讀書人想瘋了。”
溫仲夏和成娘子剛好走到桌邊,聽到這話,成娘子腦海中嗡地響了一聲,臉色霎時變白。
成老頭青筋爆起,捏緊拳頭,當時又想動手,被杭曜攔住。
範複往後躲了一下,結結巴巴道:“你,你敢打太學的學生,我上衙門告你去。”
看著他那張不以為意的嘴臉,溫仲夏抿了抿唇,上前一步,端起桌上的茶杯,衝他臉上一潑。
一刹那,所有人都呆住了。
溫熱的茶水順著他的臉頰滴落下去,範複反應過來,跳起來,咬牙切齒:“你瘋了!”
溫仲夏眼神冰冷:“仗義每多屠狗輩,負心多是讀書人①,說的就是你這種人。”
“告衙門?我看上了衙門到底是誰沒臉!”
“你……”範複胡亂用袖子抹了把臉,扭頭質問,“杭博士,你就這麼看著自己學生被羞辱嗎?”
杭曜也站起身,比他告了一個頭:“你以後還是不是我的學生,不好說。”
範複霎時麵如金紙。
“成大叔,我現在帶他回去把事情弄清楚,回頭定給你一個答複。”
太學那邊已經敲了上課的鐘,範複走時被杭曜訓地頭都抬不起來,杭曜的懷裡始終抱著倆石榴。
範複一走,成老頭癱坐在椅子上,滿臉的皺紋,像是蒼老了十歲。
“女兒啊,我早說了不要跟這種讀書人來往,他們和我們不是一路子人,現在可怎麼辦,彆人怎麼看你?”
男人逛勾欄在旁人眼裡算不得什麼,他們背後指指點點更多的還是女人被棄。
成娘子無言以對。
成老頭長歎一口氣,抹了把臉,出門時,佝僂著瘦削的身軀。
“爹。”成娘子和溫仲夏匆匆告辭,忙追了上去。
徐袖望著父女倆的身影,歎息:“真是作孽啊。”
溫仲夏一直惦記著這件事,胡餅攤沒開,不知道成娘子怎麼樣了,杭曜那邊暫時沒有消息。
一直等到天色黑了,溫記正要關門時,成娘子來了。
“溫掌櫃,我能不能在你這裡借住一宿?”
“沒問題。”
成老頭還在生氣,父女二人在家吵了一回,她實在待不下去。
為這事,她從中午到晚上,水米未進。
“金水,你去看看廚房還有什麼,給成娘子做點吃的來。”
“唉。”金水馬上跑去廚房。
成娘子起身想攔:“不用麻煩了,我現在吃不下東西。”
溫仲夏把她按在長凳上:“多少得吃點,那負心漢還沒認錯,你可不能倒下。”
“就是就是,再說你還有老父親,不管遇著任何事,身體不能垮咯。”徐袖給她倒了杯茶水。
成娘子望著她們二人,心中一暖:“你們不要叫我成娘子了,叫我七娘吧。”
金水見廚房還有點沒用完的麵團,便手腳麻利地做了道油潑麵,這是掌櫃教她的一道吃食。
煮好的寬麵上撒上蒜末和辣椒麵。
“滋啦!”
滾滾熱油潑上去!
成七娘原本真的沒胃口,但聞到油潑麵鮮辣油香的味道,舌頭不禁動了動。
“油潑麵要攪拌開,大口大口的吃,吃完心情會好一些。”溫仲夏將麵碗推到她麵前。
成七娘到底是沒忍住,拿起筷子將麵條挑起抖落,徹底攪拌開,每根寬麵都裹上那層厚厚的噴香油辣子。
麵條厚實且筋道,辣椒和蒜末被熱油一激發,又香又帶勁,和麵條的柔韌結合在一起,令人欲罷不能。
成七娘的胃原本餓得打結,此刻幾口油潑麵下肚,似乎又在呐喊吃不夠。
吃著吃著,她乾脆端起碗來,大口嗦麵。
一碗油潑麵見了底,鼻頭冒著汗珠,細細的劉海兒黏在額頭上。
“痛快!”
憋了一下午的悶氣似乎也被這碗香辣味美的油潑麵衝散了。
看到成七娘舒暢的模樣,溫仲夏心底默默鬆了口氣。
她就知道像七娘這般爽利的性子,不可能為了個臭男人要死要活。
填飽肚子,又去衝了個澡,身上穿著徐袖一套閒置的衣裳。
四個女人圍坐在徐袖的房間,說些女人間的私密話,溫孟冬一男的,不準參與。
成七娘心情好了一些,打開話匣子,說起和範複認識相好的經過。
範複時常到胡餅攤買餅子,見成七娘長得清秀,又開朗大方,便經常搭話,而成七娘呢,確實一直對讀書人額外有好感,夢想著有朝一日嫁個讀書人,不知不覺陷了進去。
父親一開始不讚同,但她一根筋,不聽勸,天真地以為二人是兩心相悅,甚至心裡默默籌劃著等他在太學念完書,可以談婚論嫁。
哪知道那範複斯文的外表下,竟是個嫖蟲。
要不是被她發現他身上帶著一方女人的香帕子,還不知要被他蒙騙多久。
不幸中的萬幸,她和範複相好以來,隻牽過小手。
其實他曾想更進一步,不過成七娘雖沒讀過書,但家風嚴,深知女孩兒重名節,潔身自好,親密事隻能等成親了再做。
“溫掌櫃,你說是不是因為我不願意,他才去勾欄找女人?”成七娘實在不解。
“自然不是了,”溫仲夏盤腿坐著,“有些男人天生劣根性,管不住下半、身,和你毫無關係。”
“錯的是男人,女人千萬不要怪到自己頭上,你做的一點都沒錯。”
幸好七娘沒被他騙身,不然這個時代,女孩兒一輩子就被毀了。
溫仲夏又轉頭叮囑金水,以後看男人定要擦亮眼睛。
金水還從未想過這些事,聽得臉上有些臊,但也認認真真記在心裡。
成七娘聽到溫仲夏大膽的言論,頗為驚詫,不過心裡確實好受些。
“得虧沒被他占便宜,隻是給他花了些錢,就當買個教訓吧。”
徐袖瞪大眼:“你還給他花錢?”
“他說讀書用錢的地方多,要買書買文房四寶,還要給博士送禮什麼的,彆人都做,他不能不做。”
“他是外地來的學生,有時周轉不靈,我便拿了些錢給他用,說是借,但也沒要他還過。”
溫仲夏愈加氣憤:“騙心還騙財,分明是詐騙犯。”
這錢,說什麼也得討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