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掌櫃莫要怕,我們來幫你。”
此時夜色不算太晚,鄰居本就還未入睡,再加上大夥平時互幫互助,又經常得了溫記送的吃食,鄰裡關係一向很好。
聽到溫記這邊喊有賊,旁邊幾家人隨意披了外衫,頭發都散著,有的操著扁擔,有的拿著掃帚就衝了出來。
賊人眼見人越來越多,心中更慌了,顧不得有沒有梯子,他沿著屋簷“噠噠”跑到另一頭,心一橫,直接往下跳。
溫仲夏瞠目結舌,想攔沒攔住。
下一瞬,就聽見“哎喲”一聲慘叫。
緊接著是金水、楊芝等人的聲音。
“看你往哪裡跑。”
“打,狠狠打他。”
溫仲夏站在屋簷往下一看,咧嘴一樂。
這小賊以為這頭是沒什麼人的薄弱之處,沒成想還是掉到她的人手裡。
四個小丫頭拿著鍋鏟、擀麵杖,把他好一頓揍。
徐袖和鄰居等一群人及時趕了過來,幾個大男人立馬上前將小賊按在地上,一舉拿下,押回溫記。
溫仲夏爬下梯子,先向各位鄰居拱手道謝,再看向那賊人。
賊人像是扭著了腳,“哎哎”叫喚個不停。
不過大家不會對他這種人有同情心,把他雙手縛在背後,又緊緊按住他的脖子。
“溫掌櫃,你看怎麼辦,要不要去報官?”鄰居大叔問。
賊人忙大喊:“不要報官,我真不是賊啊。”
溫仲夏看著他:“那你趴在我家廚房上麵想乾什麼?”
他眼神閃躲,支支吾吾不肯說。
“報官,必須報官,大晚上爬屋頂,定時想做壞事,今兒放過他,誰知道明兒會不會爬我們的屋頂,”另一鄰居大伯說,“晚上有差爺巡邏,我這就去找他們。”
那賊人嚇得臉色如紙,立馬坦白:“彆彆,我說我說還不成嘛。”
“我不是偷東西,隻是……隻是有人派我來溫記偷學你們怎麼做奶油蛋糕。”
眾人一聽,愈加氣憤,你一言我一語地嚷起來。
“哇來偷師,那不還是偷,更可惡了。”
“誰讓你乾這種事的?”
溫仲夏心中已有猜測,那小賊猶豫了一下,果然說出了“方家點心鋪”的名字。
他是方家的小廝,受方家掌櫃指使而來。
“方家點心鋪可是大鋪子啊,竟然乾出這種事。”
“真是沒想到,忒無恥了,我呸!”
“方家真是臉都不要了,以後誰還去他家買點心。”
溫仲夏其實有點意外,她想過方榮可能出的各種陰招,就是沒想到他會直接派人爬房頂偷學。
再一次證實,真實的商戰就是這麼粗暴簡單。
其實要不是她耳朵尖,聽到了瓦片細微的異動聲,讓金水她們假裝做蛋糕,說不定真就被他們偷看了去。
知道真相後,徐袖朝溫仲夏小聲詢問接下來怎麼辦。
自然是公事公辦,報官啊。
方家這回都欺負到頭頂上來了,她不可能繼續忍耐。
鄰居大伯去外麵跑了一圈,真就碰到了巡邏到橫街的官差,馬上帶著人過來。
官差一來,聽了大夥兒的說辭,賊人也埋頭承認,於是鐐銬一鎖,把人帶走了。
同時交代溫仲夏作為當事人,第二天去衙門處理這件事。
官差帶著犯人走了,溫仲夏和徐袖再次向熱心的鄰居致謝,並說等事情解決,一定請他們吃飯。
鄰居們紛紛擺擺手,鄰裡之間哪裡需要這般客氣,又叮囑她們務必關好門,隨後便各回各家。
外人全部走了,溫仲夏才鬆了口氣,讓四個丫頭不要再練習了,洗洗睡覺。
她和徐袖繼續商量一下明兒的應對。
溫孟冬被那鬨賊搞得睡不著,窩在阿姐懷裡問:“那個賊會坐牢嗎?”
“會的。”溫仲夏安撫地拍著他。
搞不好,方榮也得進去。
溫仲夏沒想到這件昨兒晚上剛發生的事,第二天便迅速傳開了。
好多相熟的學生來詢問,伍家竟也知道了,伍長貴還派人來問她需不需要幫忙。
溫仲夏十分感激,不過她抓到了賊人,本就是她占理,沒有在怕的。
徐袖陪著她到了開封府衙門,她和方榮都被傳召進去。
方榮一開始自然是矢口否認,還痛斥溫仲夏故意汙蔑。
溫仲夏有備而來,將方家點心鋪如何覬覦溫記的奶油蛋糕一事從頭到尾,有條不紊當眾陳述。
門口圍觀旁聽的百姓聞言一片嘩然,七嘴八舌地罵了起來。
那賊人本就是方家的小廝,又親口承認受方榮指使。
再加上方榮找成七娘去的那家茶樓夥計,也被喚來作證。
如此多的證據之下,方榮再狡辯也無用。
天子腳下,開封府辦事相對還是公平的。
偷師算盜竊的一種,隻不過他們兩人偷師未成功,沒有造成太大的損失。
大宋的司法對於盜竊向來罰得重,就算偷師未成功,開封府司錄司判了半年的牢獄,還要做苦役。
方榮聽到這個結果,肥胖的身軀當場癱軟在地,那小廝則是不住痛哭磕頭。
方家不差錢,至於後麵會不會用錢上下打點,那不是溫仲夏該關心的事。
走出衙門,她看到站在外麵的方家老管事。
他看上去愈加蒼老,佝僂著背,滿臉愁容。
他沒有怪溫仲夏,隻是不住歎氣,責怪自己沒有教好少掌櫃,對不起老掌櫃的在天之靈。
他說無論如何要幫方家撐住點心鋪,等掌櫃的回來。
老管事沒有大難臨頭各自飛,就為了堅持對老掌櫃臨終前的那份承諾,實在重情重義。
方家點心鋪的掌櫃為了偷學彆人的手藝而蹲了牢房,一時之間傳得沸沸揚揚,點心鋪也對外掛牌暫停營業,有人唏噓,有人看熱鬨。
溫記的女孩子們則很是歡喜,這叫惡有惡報。
皮蛋賣得好,溫仲夏多買了兩個陶翁,和徐袖、七娘她們趁著未入冬多做些。
正在院子裡給鴨蛋裹生石灰泥時,楊金花歡快跑進來:“掌櫃的,杭博士回來了。”
溫仲夏匆匆洗了手,跑出去,就見杭曜那頭被風吹得淩亂的頭發,像炸毛似的。
她忍著笑問:“你不是應該下午才回來嗎?”
杭曜上上下下打量她,滿臉關切:“妍兒說你們遭了賊,沒事吧?”
看到杭妍派人送來的信,把他嚇了一跳,早上天還沒亮,他便獨自先趕了回來。
一路騎快馬,家還沒回,直奔溫記。
“彆擔心,都解決了。”溫仲夏看他氣喘籲籲,給他倒了碗熱茶水,讓他坐下順順氣。
隨後便把和方家的糾葛兩句說了一番。
杭曜聞言這才鬆了口氣:“沒事就好。”
同時又懊惱自己不在,什麼忙也沒幫上。
“這與你又無關,不必自責。”
溫仲夏看見桌上有一個鼓鼓囊囊的包袱,“這是什麼?”
“新鮮的板栗子,說了給你帶一些回來的。”
杭曜打開包袱,滿滿一整包褐色的新鮮板栗。
果然個大又飽滿。
溫仲夏拿了一個,問他:“洗過嗎?”
“洗了好幾道,乾淨的。”
“那我嘗嘗。”溫仲夏用力一咬,栗子殼開了個口。
生栗子味道很獨特,隻是剝裡麵的那層紅皮比較麻煩,不過她拿的這個意外懂事,紅皮整張一撕就開,露出嫩黃色的栗子肉。
咬一口,嘎嘣脆,嫩生生的。
吃生栗子不要兩口就咽下,慢慢細嚼,嚼出像豆漿一樣的漿狀時,口感絕了,細滑醇厚,唇齒間滿是鮮栗子特有的清香。
很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