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時歡性子乖張,但長得好看又討巧,最是容易讓長輩們喜歡的那種,她今日略微上了些淡妝,梳頭了個飛雲斜髻,披了件翠紋織錦羽緞鬥篷,領著三個凝丫頭就出了正院。
丞相府占地廣闊,從正院去元安堂約莫要走一刻鐘時辰,兩地間還隔著個花園,她一路走一路打量府裡的景致。
祝長君是個謀臣,也是個文人雅士,他喜歡在府裡種竹子,因此,顧時歡這一路見了不下十個品質的竹子,有的高聳入雲,有的矮胖多枝,有些纖細柔婉,這麼一瞧,倒還真是如美人般千姿百態,頗有趣味。
進入元安堂垂花門,門口各種了兩棵羅漢鬆,取鬆鶴延年之意,再往裡走就比較中規中矩,幾乎是所有老人家都都愛的裝飾,把花草植物都修剪得整整齊齊,一絲不苟。
顧時歡緩步上台階等在門外,讓丫鬟們進去通報,她一邊聽裡頭的動靜,一邊欣賞廊下的金絲菊,這樣冷的天氣也開得鮮豔,實屬難得。元安堂候在門口的丫鬟們見她盯著花瞧,則暗暗打量著顧時歡,大家都說新夫人極美貌,是臨安城數一數二的殊色,這會兒見了人果然名不虛傳,難怪她們大爺要‘橫刀奪愛’呢。
祝府的丫鬟們對外界傳言深信不疑,如若不然,怎的大爺單了這麼些年卻突然想成親了?
一個圓臉丫鬟見她看菊花看得新奇,便笑著在一旁解釋,“夫人好,這盆金絲菊是昨日從溫棚裡頭取出來的,所以這會兒花開得新鮮呢。”
“哦?老夫人平日裡很喜歡花?”大長公主府也有溫棚,據她所知照料這些花草可費勁呢,若不是愛花如癡,定不能如此用心。
圓臉丫鬟笑了,“倒不是很喜歡,這些花皆是兩個月前就已經請了人來打理的,就是為昨日大爺和夫人成親之用呢,老夫人說了,成親之日百花盛開看著喜慶,便著人準備的。”
原來如此,顧時歡心下對祝老夫人印象又好了幾分。雖然兒子混賬,但母親卻是個好母親,對她也好,一會兒進門了得好好給她老人家敬杯茶才是。
才過片刻,裡頭丫鬟就出來請人了。
顧時歡進去的時候見祝長君也在,他正
坐在祝老夫人左手邊的的繡凳上,老夫人坐在榻上,膝上搭著一條百花蠶絲繡緞衾,手裡還捧著暖爐,見顧時歡來了,笑意盈盈的喊她過去。
一旁早就有丫鬟沏好了茶,地上還放著兩個蒲團,顧時歡走近悄悄瞧了祝長君一眼,見他也起身離座站過來。兩人雖互看對方不順眼,但這會兒倒是極其默契的假裝和諧,跪下之後,異口同聲的喊母親。
對於喊個陌生老人作母親,顧時歡原本以為難以開口,可當這麼跪下來之後,發現認個母親也還不錯,尤其是當祝老夫人從袖子裡拿出一個又大又厚的封紅後,顧時歡對祝老夫人的笑就特彆特彆的真誠,心裡也更加親近了。
倒不是她貪這點銀錢,而是單純喜歡收又大又厚的封紅,從小年節就喜歡,覺得喜慶,就高興。
她乖乖巧巧收下,還不忘恭維了一番老夫人精神矍鑠、長命百歲。
祝長君在一旁沉默看著,心下疑惑她為何態度轉變這般快,早上起床時還對他大呼小叫的人,這會兒竟完全變了個人似的在他母親麵前賣乖討巧。
他瞥眼過去,從她笑意盈盈的臉上再遊移到她手上,見她雙手緊緊攥著封紅時,心裡頓時明白了。
原來如此!
“長君媳婦啊,適才還說你身子不適不來了呢,怎的又過來了,累了就歇息,明兒再過來也不打緊。”祝老夫人體貼的說道。
顧時歡詫異,她朝祝長君看去,他以為她不來,所以已經幫她找了借口?
“兒媳也不打緊的。”
祝老夫人嗲怪她,關愛的眼神裡又帶著些‘我懂你’的意思,畢竟她也是過來人,洞房夜肯定累得不輕,如若不然,怎的連眼下都是烏青的?還一臉疲憊之態呐。
肯定是昨夜太勞累睡得不好,為此,祝老夫人埋怨的看了眼兒子,嗲罵道“你也是,你媳婦年紀比你小,自該是多體諒她的,怎能可著自己的性子來?”
祝長君莫名其妙,他怎麼可著性子了?但此時不好反駁,便隻有老老實實認錯,“兒子曉得了。”
“你曉得了就好,既然娶了妻,往後也要多顧著家裡些,彆總是忙得三天兩頭不見人影,有空就多陪陪你媳婦。對了,你不是有十日婚假麼
?先說好,可不許再去忙其他的了啊,你媳婦初嫁過來,你得閒多帶她熟悉熟悉府裡。我啊,很是盼著你們快些有好消息呐。”
她最後一句話說得毫不避諱,弄得祝長君和顧時歡兩人紛紛尷尬,但默契的沒有在這種時候各自拆台。
祝老夫人囑咐完一些事後便讓他們回了,還勒令祝長君今日務必要陪顧時歡。祝長君在元安堂答應得好好的,但出了門就完全拋擲腦後。
兩人才出了院子,便自發的一前一後拉開距離,祝長君大步在前,顧時歡也不想與他走近,便緩著步子故意在後。就這麼走了一段路,直到元安堂大門看不見後,祝長君遠遠的停了下來。
似乎在等她。
顧時歡現在看他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反正就是沒好氣,經過他身邊時好不屑的‘哼’了一聲,也沒停下,繼續抬腳往前走。
“你站住——”男人清冷的開口說道。
來了!來了!顧時歡正愁沒合適的時機與他吵一架呢,早上的大仇還未報心裡一直憋著火。這會兒他提前開口,她立馬轉過身,進入備戰狀態,“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