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頭上升起一個金色的疑問：“你有這麼不可思議的能力，又受到神明喜愛與庇護，應該極度自信甚至自傲才對，還會自卑？”
赤練反問：“那你為什麼會嫉妒？”
“嫉妒這個很簡單。我之前還是女蘿的那會兒，運氣很不好，老是遇到一些超凡野獸，我不得不搬家躲避它們，搬來搬去很辛苦，就很嫉妒那些在安全和舒適地方的同類。”
“後來我學會了使用怨靈，可這能力初期太弱了，根本沒有對抗能力，我很羨慕那些擁有強大力量的超凡者。”
綠裙的像素小人回憶：“成為使徒後，我還以為終於熬出頭了，結果又被賁王製作成人形武器，專門用作關鍵時刻引爆怨靈之災，讓世界混亂乃至文明覆滅……大夥兒都過得挺好的，到我這裡就是各種不順和折磨，我嫉妒那些好運和強大的家夥，為什麼我光是為活著就得拚儘全力，有的人像你這樣生來什麼都有。”
赤練頭上亮起一個燈泡：“……你也挺慘的，難怪我覺得你有些瘋瘋癲癲的，搞不懂你在想什麼。”
“你說對了。”
奈菲麗說：“我就是一個倒黴的瘋子。該說你了，光明王陛下。”
“我不知道該怎麼講。”
赤練思考了一會兒：“你知道自己是女蘿，但我卻不知道自己來自哪裡。天外的星之神不斷向我呼喚，讓我頌念她的名字，我有一種感覺，如果我這麼做了，我就會被她徹底鎖定，知道某種可怕的秘密。”
“那就念啊，反正有堯神在，你怕什麼？”
“我不知道，我就是……不想。”
奈菲麗頭冒怒火：“你這家夥就是過得太舒服了。”
“你就是一個強大神明家的小少爺！什麼光明王！你叫光明小公主好了！”
怨靈女蘿不留情麵，怒噴赤練。
赤練被搞得頭頂冒出一個漲紅的大臉，有點破防：“情況複雜，不是你說的那麼簡單……”
“堯神大人在上，你怕那個星之神過來把你抓走還是吃了？不，你隻是對強者的膽怯，對未知神明與無法掌握力量的懼怕，說到底，你還是在安樂窩裡過得太舒服！欺軟怕硬，窩裡橫！”
赤練大怒：“少看不起人！”
他猛地看向天空，沉默片刻。
“我聽到了你的呼喚，我回應你的力量，在此，我呼喊你的真名……眾神之首，眾煞之主，流年太歲！”
陸堯注意到，隨著赤練喊出了太歲的名字，他身上浮現出了白光。這白光另一端映照在了空中，在雲中浮現出太歲模湖的形態。
隻是這場景其他人似乎看不見，地麵像素小人們根本沒有發現異常，奈菲麗也一頭問號。
赤練腦袋上亮起一個燈泡，身體浮現出五顏六色的光。
這一切都轉瞬即逝。
“……居然是這樣。”
赤練自言自語：“我是……太歲造就的，來這裡，是為了太歲賦予的使命，找到這個世界，讓太歲能降臨。然後我將繼續尋找下一個世界。”
“原來，我才是這個世界最大的威脅和災難。”
“你會不會太高看自己了？”
奈菲麗忍不住說：“你能造成什麼威脅呢？大不了就把那位星之神引過來，這裡是堯神神威籠罩的世界，說不定堯神大人就是要她過來好收拾她呢。”
赤練愣了一下：“你說的有道理。”
“可為什麼堯神大人要給予我力量與生命，讓我能以使徒的身份行走？我不明白。”
“要我說真話嗎？”
“你說。”
奈菲麗說：“你隻是運氣好而已。換成另一個赤練，橙練，黃練，綠練……應該都有這樣的機會。你不是說過嗎？你有意識的時候，這個世界的紅棘族還是蛇形態，沒有學會直立行走。你第一個模彷使徒行走，獲得了站立的姿態。”
“……”
“不用覺得難堪和失落。”
奈菲麗繼續講道：“運氣本就是人生的一部分。我倒是巴不得有你那樣的好運氣，如果能和你角色互換，我隨時一百萬個願意。我是不太懂你們這些人生贏家的想法，你們的經曆和出身已經夠順利了……還有什麼不滿啊？”
赤練被她說得一時語塞。
奈菲麗繼續開火：“比起光明王的神選軌跡，我們這樣的天生配角才是可憐吧？弱小的出身，掙紮在生死之間，到處躲避和流浪，為了活下去各種寄人籬下，好不容易學會一項能力，還被神明製成了自爆武器……最後就連這僅有的能力，都被你這天選之子給學走，怨靈也都被你接收了。”
“你有我慘嗎？你有什麼好自卑的，光明王陛下？”
“……抱歉。”
赤練給整得不好意思，頭頂浮現出一個流汗的表情。
“你知道你該做什麼嗎？”
奈菲麗說：“你應該珍惜自己擁有的一切，神明的庇護和仁慈，這個充滿生命世界擁有無數可能性，還有星之神給予你源源不斷的力量……你這家夥真是讓人嫉妒的要死，真想篡奪你的一切！”
“那就麻煩你監督我了。”赤練頭上冒出笑臉。
“我都說篡位了！你不想殺我嗎？”奈菲麗頭頂浮現出一個問號。
她說：“……你真是一個非常奇怪的人。”
“你脾氣雖然大，但說得有道理。”赤練回答。
“不是因為你喜歡被罵嗎？我看你還挺享受的。”
赤練說：“你一直在故意激怒我，想要尋死。從戰場上就是這樣。”
“……”
奈菲麗頭上出現一個歎氣的表情：“我隻是覺得，活著也沒什麼意思。辛辛苦苦多年積累，刹那之間儘付東流。”
“為什麼？”
赤練不解：“既然之前你在賁王那種惡劣神明手下都能忍耐和展現實力，現在好不容易時來運轉，來到了一位更加偉大明智的神明麾下，為什麼反而放棄了呢？堯神大人是一位包容仁慈的神明，隻要能表現出自己的能力，都能在神明大人那得到恩賜與獎勵。這不是你大展拳腳的機會嗎？”
“……”
奈菲麗腦門上亮起一個感歎號：“你這家夥……說的對啊！堯神比賁王要強太多了，這次並不是噩運，而是好運呀！我要努力成為英雄和先知，我要成為使徒！”
她躬身說：“之前一時湖塗說的氣話，請彆放在心上。以後還請光明王陛下多多提點和照顧，拜托您了。”
“……你彆這樣。”
“我隻是找到了新的目標與理想，這才是我正常的樣子。”
奈菲麗頭上冒出一個微笑：“陛下您不會生我氣吧？”
赤練腦門上浮現出害怕的表情：“不會，以後還是正常說話吧，你不要這樣。”
“都聽您的。陛下您是喜歡我尖銳一點，安靜一點，還是體貼一點？”
“……都行，正常點就行。”
“明白，我會根據您的喜好調整的。”
……
看到這裡，陸堯心裡一鬆。
小太歲一直在回避自己的出身，這回在野路子倒黴打工人奈菲麗的刺激下總算是直麵自我。
赤練因為自己是太歲之子，刻意壓抑自己的欲望和力量，表現得極度內斂，甚至有時候會自我懷疑；奈菲麗卻因為生存之路坎坷，對每一個機會都想要用力抓住，而且常年與怨靈為伴所以我行我素。
他們倆也算互補了。
至此，洲島再次恢複到昔日的寧靜中。
陸堯搓了搓手。
他終於可以抽出手，開始釣太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