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堯萬沒想到,自己反被灶王爺點名。
他走入灶王龕的大堂,忽然就明白了過來。
原因是自己不會用那些專業裝備。
既不會青蚨樹】,又玩不轉相風銅烏】,那能咋辦嘛?
陸堯想起一個聽來的老笑話。
講的是一個人在過去隻會讀書,其他什麼都不會,然後大學畢業被分配到一家工廠。他既不會修理機械,也不會協調工人,最終領導隻能將他丟在辦公室裡,讓他看報喝茶做一些有的沒的。
陸堯感覺,現在自己就是那個被分配的大學生。
人生大概就是這樣:質疑大學生,理解大學生,成為大學生!
……
主要的討論者是丁漢臻、衛祁驤兩人,陸堯帶尹莎貝爾站在一邊圍觀,做他最擅長的吃瓜群眾。
衛祁驤稱呼丁漢臻為督公,聽起來有些廠衛的味道,但其實不是那麼回事。
宋詩宜說過。
在拱衛司體係裡,丁漢臻與徐福在西極之國這裡分屬兩方團體的最高負責人。徐福是拱衛使,丁漢臻則等同於拱衛司內的司督,司都有些像特派員,負責視察監督。
衛祁驤尊稱老丁督公,是一點問題沒有。
這次工作場地不在外麵廳堂,而是左邊的一間房間。
屋內布置著四麵木質框架,架子上放有一根根粗壯蠟燭,組成了燭牆。進門左側是白燭,是白牆,右側是紅燭,是紅牆。
丁漢臻一進來,隨手在右側的一根蠟燭的燈芯上一捏,所有紅燭都亮起了火,將整個房間都照得紅彤彤的。
兩名士兵將那倡人龐隸放在一張手術台般的白床上,將他兩隻腳,一隻手固定。
整個過程中龐隸都非常配合,表現出一種軍人般的服從和忍耐。
衛祁驤對他說:“龐隸,如果你還是你的話,就信我。督公會給出證明,確定你的真實情況。”
躺在床上的龐隸點點頭,胸口起伏:“遵命。”
陸堯觀察起龐隸的斷臂傷口。斷裂的肩橫截麵裡,除去一根根木柱與麥稈構成的骨骼,還有一種像是牛筋的彈性肌腱。
丁漢臻右手捏了一根紅燭,左手手指輕輕壓了壓龐隸肩膀。
火光照耀下,可以看到肩膀橫切麵上的乳膠已經凝固,在外力壓迫下保持著一種橡膠般的彈性。
他說:“拿灶食。”
紅珍從外麵端來一小碗湯圓,一小碟糖瓜。
丁漢臻將糖瓜擺在龐隸旁邊,在碟前放了一根紅燭。他自己則端起湯圓,用勺子慢慢吃了起來。
陸堯見衛祁驤四人都嚴肅而安靜,也耐心等著。
他忽然發現,旁邊那疊糖瓜居然已經融化,恢複成了麥芽糖的糖漿狀。
旁邊的少女紅珍用勺子舀了一勺糖漿,放入龐隸嘴裡,讓他咽下。
龐隸照做。
碟上。
薄薄的糖漿在不斷翻滾,凝聚成一個單薄的褐色糖人,那糖人在白瓷碟上走著,看起來有些像是皮影戲。
糖人走走停停,繞著碟子走了一圈,空中忽然出現一條條細細糖線將他纏繞。
然後分出了兩個糖人,一個糖人依舊在走,另一個糖人則進入了一縷縷糖線裡,就像是被蛛網包裹的小蟲。
吃掉最後一個湯圓,丁漢臻用紙巾擦了擦嘴:“人還在,他的確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龐隸的身體在西極宮內,得回去才能把人救出來。”
他一說,衛祁驤就信。
“督公,那灶食】能不能找出龐隸是什麼時候一分為二的?”
“灶食用來讀心見形,他自己都一無所知,灶食也變不出來。”
丁漢臻對這位參將講道:“龐隸隻是與倡人以共生姿態存在,他還是他,就是真身暫時遺失。這次進去和之前有什麼不一樣嗎?怎麼會出現這種情況?”
“我們這次進去,呆的時間比之前都久。”
衛祁驤沉思了片刻,說:“總計十四人的小隊,我分成了四組,三人一隊在裡麵紮營,然後彼此輪替,我則帶著龐隸在裡麵常駐。”
“隻要駐紮的人數和人員比較穩定,裡麵的場景就不會迅速變換,這有助於我們進一步實地勘查。”
“裡麵是一個不大的村莊,總計一百六十七人,都是倡人。但我還不能判斷,他們是什麼人的代行者,還是彆的什麼東西。”
“和他們交流中,我感覺他們都很正常,仿佛完全不知道自己隻是一種被製造出來的人偶。”
“村裡的倡人會自己種田和放牧,除去種族特殊,其他沒什麼不同。我們從不乾擾和觸碰他們,他們也不會攻擊我們,就與普通百姓一樣。”
丁漢臻想了想:“那麼,衛參將是不是有什麼東西,能避免像是龐隸一樣受到倡人轉化?”
“倒是有一件。”
衛祁驤從腰間取出一枚手掌長的黑色虎符:“這是參將兵符】,是大秦配給特定軍官調動軍隊所用。有傳國玉璽】加持,所以能獲得強力庇護,大多法術或禁咒都難以對我生效。”
陸堯試了試,發現還真是。
真視之咒居然無法獲得衛祁驤的麵板。
“那看來基本上是這麼回事了。”
丁漢臻擰起眉:“你和龐隸沒有觸碰他們,也沒有其他異常,看起來似乎隻和時間這一變量有關……”
“不過有一件怪事,我是從村民倡人那裡聽來的。”
衛祁驤說:“村民們傳言,有一頭怪物沉睡在地下,它大多數時間都在沉睡,一旦醒來就會以人為食。但我們卻沒有見到過所謂怪物的蹤跡。”
丁漢臻眼裡若有所思,他將目光投向陸堯:“小黃,你怎麼看?”
他這一聲,讓衛祁驤和兩位士兵都投來詢問和期待的目光。
“……”
我是?
你問我?
陸堯隻能假裝澹定說:“我覺得,先查倡人來曆。”
衛祁驤立即回答道:“黃先生說的極是,不過拱衛司已經核實了倡人的來曆。周穆王就曾與倡人打過交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