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堯腦子裡嗡嗡作響。
獵戶座就是頌者?
慢著。
如果這樣的話。
那麼時序西鹹星上有著主冠,超限區飄蕩著仁者之石……就不奇怪了。
它一定要放逐和奪權北爪這位星官,也理所當然了。
因為如今掌控黃道星軌的本就是頌者文明。
獵戶座是其代表。
陸堯意識到,自己之前的計劃出現了一個巨大偏差。
對獵戶座真正的立場判斷失誤。
陸堯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你投靠了頌者?”
“投靠?”
對方臉上浮現出一抹笑容:“我看你是完全不懂哦。此間的超脫者,看來你對我的了解,還是基於靈族之前留下的情報和記載吧。”
“現在讓我告訴你。”
田建抬起兩根手指:“所謂薨役和頌者,本就是一個宇宙內的兩種不同意識形態。”
“薨役是一種延續許多年的古老文明製度,這一製度的關鍵,是圍繞和相信星寰。星寰也就是薨役文明的絕對核心,基於此製造出一個個星軌,每一個星軌由眾多星體組成,不論人來人去,星軌長存不滅。聽起來宏偉而可靠,對吧?”
“事實上真的如此嗎?”
他笑了笑:“薨役製的首要問題是,所有人都必須加入這個龐大的體係,否則就會變成局外人,自然成為被壓榨和拋棄的對象。先得變成自己人,然後再談其他。”
“權力的最頂層是星寰,那些最初的寰星,經過漫長時間演化,本身早就無法代表先進的製度和結構了。然而沒有任何一顆星體能質疑星寰,因為寰星隻能彼此監督,內部修正。這樣一群老得掉牙的星體,它們為了維持整個體係的穩定,會修正任何可能的波動和改變。”
“簡而言之,人們造出了星軌,但星軌取代了人,人反而變為星軌的奴隸,生命存在的意義就成了建造那些各種建築讓它們延續和運行。不可笑嗎?”
陸堯順著說:“所以你轉投頌者。”
田建鼻子裡滲出血來,他用袖子擦了擦,毫不在意地說:“事物總是在發展和運動,薨役製本身力圖保持穩定,但自然規律是不可違背的,所以在薨役製之後誕生了頌者製。”
“頌者原本是一些役卒的自娛自樂,他們讚美星軌,但其實是一種諷刺和反抗。越是厭惡,越是讚美,越是絕望,越是裝作充滿希望。”
“這些頌者們成為了秩子,他們終於有了定義秩列矩陣的能力。不過生活還要繼續,頌者文化就這麼安全地流傳了下來。”
“過了很多年,直到星寰終於出現了大規模障礙,眾多問題經年累月的堆積讓它們的體量也無法再修修補補、支撐運轉。各星軌開始獨立運行,從這時候開始,頌者才正式變成了一種新的製度。”
田建鼻子裡流出的血越來越多,臉上也越來越蒼白,但本人毫不在意,隻是隨手擦拭著。
“這副身體看來還是不能支撐很久,羽人也是有極限的啊……算了,還是好好利用這最後的時間吧。”
他張開雙臂:“頌者最初是對現有荒誕世界的一種自嘲,但後來就變成了一種切實改變,為什麼一定要將星體看成是最重要的東西?它們不也是我們一點一點、一顆一顆造出來的工具嗎?”
“但隻要在星軌體係內,就必須按照它的規則運轉。就像我現在一樣,我需要它,所以我也得按照它的規則去行動。”
“頌者製的核心,就是讓工具回到它們原本軌道上。所以頌者們打造出了仁主,這一群體承載人們的願景和期望,他們誕生是為了所有人服務,到死亡的那一刻,他們才算完成了最後的使命。我們真心地讚美他們,期盼他們,毫無保留地支持和擁護他們。”
“沒有不朽的仁主,我們造神,然後讓這些神為所有人而去前進,去開辟新的道路。”
這位獵戶座的代行者說:“新事物終將取代舊事物,頌者製取代薨役製,戰場上的勝利也就是理所當然的事。”
陸堯腦子裡卻保持著清晰:“既然如此,那你為什麼還在使用黃道星軌,而不是毀掉它?”
“這個嘛……”
田建咳出一大攤血,他用手捂住口中流下的鮮紅液體,臉上卻帶著笑:“你們這邊是神明崇拜文化,還沒有到駕馭神明時代。現階段,崇拜星軌對虛宙來說是最容易接受的事。”
“來我這裡吧,我們才是真正的自己人,堯神。看在你的麵子上,我已經說了這麼多。如果你還不願意賞臉,那就不禮貌了哦。”
陸堯說:“沒興趣。”
“可惜,那麼就隻有戰場見了。”
說完之後,兩名羽人驟然炸裂,變成一地血漿。
陸堯對宋詩宜和吳克說:“及早準備,放棄幻想,準備戰鬥吧。”
這一刻他心裡清楚。
對付獵戶座比自己預想還要更棘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