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起來好像很有道理，江燃遲疑了，算算不滅浮屠的年紀，他應該是在周輔深十歲那年出生的，這段時間周成業正在和莊靈靈兩地分居，婚姻也已經到了搖搖欲墜的邊緣，而周輔深那時也還是對內跟父母不親近，對外徹底一副自閉臉的狀態。
這麼想來，周成業出軌的動機似乎十分充足。
腦中一片混亂，就在江燃動搖的當口，不滅浮屠也發了段語音過來，江燃有些訝異地點開，這還是他第一次聽到不滅浮屠真實的聲音，低沉、沙啞、又帶點少年人的青澀：
“你不相信的話，也可以去問周成業本人，我隻是希望你能明白，能坦白這些對我來說也不容易，不說是往心口上插了一刀，但也差不多了。而之所以做到這個地步，是因為你對我來說真的很重要，我人生中那段最灰暗的日子，就是依靠觀看你的比賽才撐過去的，你總是能給我繼續生活下去的動力……所以、所以現在能和你成為朋友，我真的很開心，我真的不想失去你，真的……”
語句最後已經帶上了些許哽咽，惹得江燃也不禁動容了，就好像心底也隨著那聲嘶啞的微歎，而被重重揉了一下似的，滿滿都是不舒服，明明剛才他還在為那個猜測而憤怒不已，現在卻是忽然覺得內疚起來。
他按住語音想說些什麼，但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麼，而這時屏幕上又跳出來了一條消息。
抹茶餡大福：【找關係接近你是我的錯，這兩天我不會上線煩你了，對不起】
“………”這下江燃是真的感到難受起來，他是不是誤會了不滅浮屠？
心煩意亂地翻著手機，江燃打開聯係人列表，手指在周成業的號碼上停頓了一下，最後還是咬咬牙撥了過去。
那邊出乎意料地接的很快，當電話裡傳來周成業平靜沉穩的聲音時，江燃呼出一口氣，才道：
“您好，我是江燃。”
“我知道，有什麼事嗎？”
其實直到現在，江燃還是不能相信周成業居然有個私生子，難道他現在對周輔深那麼好，那麼容忍，都不是為了補償當年身為父親的失職，而是因為犯了錯心中有愧嗎？
這簡直太毀他的三觀了，當初跟周輔深結婚的時候他還覺得這個豪門很清流，沒有他想象中的那麼烏煙瘴氣，但現在看來……
堪堪將亂七八糟的想法拋出腦外，江燃頓了頓，仔細措辭問道：“是這樣的，最近和我一起直播的那個搭檔，我想冒昧問一句，您和他……是什麼關係？因為剛才——”
“那孩子跟你說了？”周成業突然開口打斷他。
“………”
話到此處，江燃還有什麼不明白的，原來不滅浮屠說得都是真的，難怪他提起家庭時總是語氣黯然，難怪他那麼缺乏安全感，難怪他表現出的性格既自信又自卑，像個矛盾的兩麵體……現在想來，這些都是複雜的身世給他造成的創傷吧。
江燃一時間恍神——說起家庭給性格造成的影響，他又何嘗不是，他本應該最了解這些滋味的——被同學指指點點，被不了解情況的老師當麵問及家長，走到哪裡都會被同情又好奇的眼光注視著……
沉浸在回憶裡，電話那頭周成業又說了什麼江燃充耳未聞，等反應過來隻聽到了最後一句：
“……那都是我年輕時犯的錯誤，還希望你不要把這件事告訴輔深。”
“所以……您覺得虧欠的隻有周輔深嗎？”江燃忍不住道：“況且以我和周輔深曾經的關係，哪怕現在離婚了，但您覺得把您的私……那孩子放在我身邊合適嗎？”
這簡直太荒唐了，不滅浮屠居然是周輔深同父異母的弟弟，而且還好似對他抱有一些超出友情的好感……我的天，這也太他媽的亂了，虧江燃昨天還以為自己要擺脫老周家，開始新生活了，結果今天就一腳踏入了豪門狗血倫理劇的泥沼中，不能自拔。
而那頭周成業聽出他的言外之意，卻也突然間來了脾氣，聲音轉冷道：“你以為我就願意這樣做嗎？我生的兩個兒子都對我不親近，卻都追在你後麵要死要活，我還能怎麼辦？況且那孩子從懂事後就再沒求過我什麼，我難道能夠狠下心來拒絕他嗎？！你好好想想，作為一個父親，我怎麼會願意看到他們走到這條不歸路上！”
說完就立馬掛了電話，留下對麵被甩了一腦袋黑鍋的江燃一臉懵逼。
周成業坐在辦公室裡摘下眼鏡舒了一口氣，旁邊秘書立即體貼的遞上一杯紅茶。
稍稍抿了兩口，周成業覺得自己好多了，講句實話，他大半輩子都在商場上叱詫風雲，還真沒有怕過誰，但現在他是真怕了他兒媳婦，每次談話都是一次對演技的終極考驗，簡直比上談判桌還令人緊張。
——還有他那倒黴兒子，幫這叉燒演完這出，他倒真覺得不如當初有個私生子好了。
唉，兒女都是前世的債啊！更何況他這種這輩子還欠著沒還乾淨的……
……
……
餐廳裡，聽到手機裡傳來的忙音，江燃仰頭抹了把臉，默默感歎這都是什麼事啊！
周成業竟然還一副責怪他禍害了自己兒子的模樣，他才想問呢！你們老周家的兒子是都裝了掃描他的雷達還是怎麼著？怎麼就都纏上他不放了！
深感疲憊地江燃點開微信，打眼又看到不滅浮屠把頭像換成了一個窩在角落裡發黴的可憐雞崽。
江燃：“………”
唉！我真是個罪孽深重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