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電話裡江燃迷惑滿滿的語氣, 周輔深無聲地笑了。
闊彆許久,他終於能再次像以前那般, 在日常瑣事中逗弄兩句江燃,然後再從那些平凡無奇的對話中, 享受著一切都稱心如意的安寧。
儘管他還沒有把江燃再度掌控在手中,但卻不可否認這種短促的安寧, 此刻給他帶來的精神上的愉悅,也要遠遠壓倒了生理上的饑餓, 就像從心臟中驀然迸發出一股熱流,令人舒坦的溫暖順著血液徐徐淌過他的四肢百駭, 那種滿足感, 簡直比任何美食都能夠撫慰他的五臟六腑。
但這種狀態其實是很奇怪的,因為任何事情都不應該被排在解決溫飽問題前麵,這是違反人類本能的,畢竟一頓飯不吃都有可能讓人的情緒變得暴躁,更不要提周輔深從早上起就粒米未進,以至到了現在, 他的胃中已經開始傳來若有若無的絞痛感, 但周輔深卻仍舊沒有選擇目前最快能夠進食的方式,而是還在為了與江燃多聊那麼一會兒, 而在不疾不徐地繞著圈子。
“我打開冰箱了,我看看……裡麵有兩盒牛奶, 一盒黃油, 幾根黃瓜, 幾顆土豆,還有幾頭長得像鬆露一樣的東西……欸,等一下,我看錯了,原來是大蒜發黴了,那就沒彆的了……隻剩最下層還有塊豆腐看著挺新鮮的。”
大蒜也能發黴,還是在冰箱裡,那得是放了多久啊?
江燃:“本來我打算教你用黑鬆露和黃油焗土豆的,但現在看來,你不如拿那塊豆腐撞死自己得了。”
“你也太狠毒了吧?”周輔深用偽裝出的聲音控訴道。
然而江燃不為所動:“我要是真狠毒,那我現在的婚姻狀態就不會是離異,而是喪偶了。”
他想想還補充了一句:“而且還是那種死了老公卻坐擁上百億家財的喪偶。”
周輔深聽了寵溺地搖搖頭,一臉‘我這傻媳婦’的無奈,笑道:“哪有那麼容易?在你得逞前,他一定會發現的,畢竟你不可能做到那麼□□無縫。”
江燃也笑:“是嗎?那是你不知道,我每年包餃子的時候,肉餡裡都加了周輔深不愛吃的芹菜,結果你猜怎麼著?他一次也沒吃出來過,要知道他平時可是討厭芹菜討厭到一聞到就想吐的。”
“…………”周輔深現在就覺得自己喉嚨彌漫著一股惡心的芹菜味,他清了清嗓子才得以重新開口道:“所以你是想說你做飯的手藝很出神入化嗎?”
“不是,我是要告訴你,千萬不要惹你的枕邊人,尤其是家裡家外所有內務都一手包辦的枕邊人。”江燃語重心長道:“講句實話,周輔深應該感謝我,否則就他那個甩手掌櫃的德行,哪天我一夜之間卷了家裡所有東西跑路了,他都反應不過來。”
周輔深聽見自己在強顏歡笑:“不、不可能吧……”
“相信我,可能的,而且有些他背著我做的‘好事’其實我都知道,隻是嘴上沒說罷了,畢竟有時候要維持一段婚姻,裝聾作啞也是必不可少的。”江燃繼續傳授經驗道。
周輔深默默深呼一口氣,問道:“比如?”
“比如我知道我養的那盆虎皮蘭是因為他澆多了啤酒給燒死的。”江燃絲毫不磕絆地就講出一件來:“而且我還知道他事後為了掩蓋罪行,就買了盆仿真的假虎皮蘭回來,還突然就跟我主動請纓要承包照顧家裡植物的活,我答應了,他以為我沒看出來,其實我早就發現了,沒戳破他而已。”
周輔深閉上眼,把手指插進發間,開始懷疑自己過去四年的人生充滿了謊言:“……所以你就天天看著他去澆那盆假花嗎?”
江燃:“不止,我外出訓練的時候,還讓他把那盆虎皮蘭拍給我看呢。”
周輔深:“………”他就說江燃為什麼那麼惦記那盆虎皮蘭,在外麵也要看,原來全是為了折騰他,虧他還往照片上疊了十八層濾鏡,就為了不讓江燃看出來那是假花。
那邊江燃還在歎息:“本來我是準備將這些把柄都攢著,等吵架的時候再糊他一臉的,可惜……唉,我真想看看我把一切說出來再大罵他傻逼的時候,他會是什麼表情。”
周輔深:“……你是魔鬼嗎?”
江燃:“我原來也是個純潔無暇的三好青年,是婚姻把我變成了這樣。”
他說這話時用得是開玩笑的口吻,但周輔深的喉嚨卻忽然更住了,他想起他即將前往《浮沉》劇組前,在家待的那最後一晚。
告彆的氣氛並不悲傷,相反還有點纏綿,窗外在飄著悠閒的小雪,他們在床上接吻,他還記著江燃唇齒間那櫻桃與薄荷混合的甜味,那味道令他心醉神迷,剛想著更進一步,江燃就主動跨在了他身上。
“這麼熟練嗎?”他勾唇道。
而江燃當時的回答也是像現在這樣,用玩笑的語氣道:“我本來也很純潔的,是你把我變成這樣。”
——他說這話時,周輔深都恨不得把他揉進身體裡。
所以他想不通,那時候明明一切都那麼美好,為什麼會轉眼間就煙消雲散,化為荒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