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幾年來……確切地說是自從母親自殺以後,有關江澤的話題就成了他們之間的禁忌,從不會輕易提起。
因此江烽的語調此刻聽起來十分艱澀,又夾帶著幾分小心翼翼,像是怕碰碎什麼一般。
而相比他的顧慮,江燃臉上的譏諷之色就要坦蕩得多:“這不奇怪,畢竟他眼下怎麼也算是衣錦還鄉,想重遊故地感慨一下往事如煙不是很正常嗎?否則你還指望他怕得根本不敢踏上這片土地一步?”
聽他那副仿佛早有預料般的語氣,江烽驚訝地抬頭:“燃燃……你、你知道?”
江燃把今天的三色堇插進窗台上的玻璃花瓶裡,又拿起小噴壺在莖葉上噴了點水,他邊擺弄著這些邊道:“拜托啊哥,江澤好歹跟我混的是一個圈,你覺得他要是回國了,我收到消息會比你晚嗎?”
的確是這個道理,但這種稀鬆平常的態度由江燃口中脫出,總讓江烽覺得有些難以置信。
江烽一直覺得,比起當時已經讀高中的自己,這件事留給江燃的創傷顯然要更深。
在經曆了父親的拋棄後,又孤身一人親眼目睹母親跳樓,這些刺激換作任何一個年僅十歲的孩子,恐怕都會給精神帶來無法逆轉的傷害。
而這也是江烽這麼多年來始終無法釋懷的原因——他覺得自己沒有保護好江燃。
如果當年他沒有被憤懣衝昏理智,而是選擇待在家裡多陪陪抑鬱的母親、驚慌失措的弟弟,是不是就能阻止一切悲劇的發生?
所以江烽自責、愧疚、又害怕。
他怕自己一個不慎再讓弟弟受到傷害,甚至恨不能建個水晶宮把他脆弱的弟弟裝進去,然後留自己在外麵獨自麵對驚濤駭浪。
但經過了這次離婚風波,江烽才發現自己並非是無所不能的,而他的弟弟也不是一碰就碎。
甚至倒不如說正相反,江燃比他想象中要堅硬的多,堅硬得出乎他的意料,就如同此刻。
什麼時候,他的弟弟已經能邊談論著拋棄了他們的男人,邊在清晨溫暖的陽光下侍弄花草了呢?
江烽恍惚,從前那顆他以為圓潤清澈的玻璃珠子,似乎在不知不覺中浮現出了許多棱角,平時不容易看見,但隻要陽光一照,就能從中反射出尖銳而鋒利的光。
江烽既覺得欣慰又有些悵然若失。
但很快他就收拾好了心情,道:“你有這個心理準備就好,哥也沒打算跟他搞什麼父子相認的戲碼,而且正好你現在也退役了,也省得打比賽的時候讓他碰見,認出來後再橫生什麼枝節就不好了。”
江燃聽出他話外有話,問道:“怎麼說?”
江烽冷笑:“江澤不是給他的便宜兒子搞了個俱樂部嗎?”
“這裡麵有貓膩兒?”江燃立刻反應過來,手裡的噴壺一頓。
“不敢說。”江烽動動嘴角,裡麵暗含不屑:“但實際肯定沒有看上去這麼風光,電競俱樂部這麼燒錢的項目,在成立前期幾乎就是負盈利,如果戰隊遲遲打不出成績,那就更是無底洞,以江澤的經濟條件肯定負擔不起,就算是貸款也肯定貸不出來那麼多,現在銀行也不是傻子。”
“………”
不全是貸款,那資金的來路就有意思了,有可能IASON俱樂部背後真正的老板根本不是江澤,甚至是江澤做了什麼保證才換來的對方投資,就類似於對賭協議……江燃陷入了沉思。
“……所以哥的意思就是儘量遠著他們點,彆沒跟過他享幾天福,等出事了倒還要纏著咱們共患難,惹得一身腥。”
“嗯……”江燃含糊了下,心底卻有了個隱隱綽綽的念頭,正巧這時手機上來了條消息。
他之前拜托季明晨盯著點IASON的任務進度,現在對方給了準信兒,顯然是上線采摘成果的時候到了。
“燃燃?”江烽看他心不在焉,怕他事後陽奉陰違,於是又問了一嘴。
可誰知道江燃卻突然放下噴壺,拔腿奔向了臥室:“我玩遊戲去了哥!”
江烽:“………”
——他之前覺得弟弟成熟多了什麼的,應該是錯覺吧。
……
……
剛一上線,江燃眼前就白光一晃,等周遭環境清晰起來,他已經換了個地圖,麵前正站著雞崽子。
江燃完全不奇怪,這必然又是雞崽子用了那個氪金來的召喚技能,他隻是納悶道:“為什麼你上線比我快?”
明明他也是才剛通知完雞崽子。
雞崽深沉道:“身先士卒是男人的責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