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沉入地平線,整座教堂徹底昏暗下來，江燃被周輔深環抱在懷中，空曠而沉寂的禮堂幾乎吞沒了兩人的輪廓,在漫長的無言裡,隻能聽到狂風在穹頂上方的呼嘯和彼此起伏的呼吸聲,不知過了多久,隨著一道仿佛劈開天際的巨響,急切的雨點轉瞬砸在屋簷與玻璃上，發出沉悶的聲響。
“如果我們不能帶給彼此安全感。”像是生怕透露出脆弱的情緒,江燃垂著眸啞聲道：“那又為什麼要在一起呢？”
話落，其中的潛台詞不禁讓周輔深生出難以言喻的恐懼感，他像是控訴又像是在懇求道：“我已經努力去克製自己了，但我還是沒辦法做到像燃燃那樣得過且過地生活，尤其在燃燃三番五次為了那個喬文康……而忽視我後，常常讓我感覺自己抓不住你，甚至馬上就要失去你了。”
“和喬文康的問題是事出有因。”江燃聽起來很疲憊：“他手裡握有關於IASON比賽作弊的關鍵信息,這對於馬上要首場迎戰他們的KTS來說是非常重要的情報，我不能掉以輕心。而且……你不是想聽我的真實想法嗎？周輔深,你明白自己為什麼無法忍受我的得過且過嗎？因為過去四年我幾乎都是全心全意地撲在你身上,所以現在我稍有懈怠你立馬就感受到了落差，你知道嗎？從前我為你而犧牲了太多……交際、事業、愛好，有時候閒下來我麵對鏡子,連自己究竟是誰都感到迷茫,我好像就是為了你而存在的，我討厭那樣……”
他竭力使自己的嗓音不至顫抖，可太多壓抑和委屈爭先恐後地湧出來，叫他難以自抑。
頓了片刻,才繼續道：“周輔深，要是說這個世界上曾有人讓我敢於奮不顧身地投入到一段感情當中去的話，那麼那個人是你，可是在我燒得最旺的那四年，你總是忽冷忽熱，我以為你隻是愛我一時，時間長了就過了新鮮勁，直到離婚後你乾了那麼多荒唐的舉動，我才知道你是太愛我，可是我真的已經累了，已經沒辦法回應你那些熾烈的情感了……說真的，人生很短，而我們已經把太多光陰浪費在來回追逐和彼此猜測上了……因此重新再來，我隻想過得輕鬆平淡一些，這也算是對我們那段瘋狂歲月的彌補吧。”
“………”
未儘之言有太多太多，但不用再詳細訴說，答案便以浮現在兩人心中，周輔深狠狠閉上眼，五臟六腑仿佛都擠壓在一起在胸腔中不停翻攪著：“我明白了……歸根結底是我活該。”
——他並不是從未擁有過，而是正因為知曉當江燃全身心愛一個人時會有多熱烈，他才會感到悵然若失和無處發泄的悔恨。
而相比之下，江燃其實也並不好受，將曾經精心照料許久的花園荒廢掉，就好像背叛了自己，他連背後灼熱的胸膛也變成了難耐的砧板，他忽然間便發力想要掙脫周輔深的懷抱。
卻不料想周輔深竟扳著他的肩膀將他轉過身來，雙手就像鐵鉗死死禁錮住他。
江燃有些慌張地推拒道：“你乾什麼？”
“噓……噓——”周輔深安撫著扣住他的後腦，用額頭抵著他的額頭道：“燃燃，看著我……求你最後告訴我，你還愛這個你眼前的男人嗎？”
江燃咬著下唇道：“我以為我已經回答了這個問題。”
“不……你從來沒有。”周輔深哀慟的眸光直穿透他澄澈的瞳孔道：“燃燃從來沒有跟我明確說過‘我愛你’三個字，我想就算已經無法回到從前，我們之間也還能配得上這三個字吧。”
半垂的眼睫莫名一顫，江燃張了張嘴，醞釀了許久，最終什麼也沒能說出來。
“有那麼難說出口嗎？”周輔深苦笑。
“……一定要說出來才算嗎？”江燃道：“選擇跟你複合是百害而無一利的事，可我還是答應了，這樣還不夠證明什麼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