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決的貼身宮女這個身份,是個試金石。
他就是想把紀千塵弄到身邊來,給她機會做她想做的事,讓他看清楚她到底意欲何為。
可是,紀千塵這個果斷的選擇,不僅讓人生氣,也讓人失望。她是真的傻,還是太高深?
如果她來承西殿是被人指使,她必然要靠近鳳決,才好有所行動;如果她隻是個普通的宮女,她也該為了自己的前程著想。
鳳決鐵青著臉,幾乎要暗罵她太沒有上進心。
小太監尷尬地懸著一雙空了的手,杵了半天,訕訕退下。王才被鳳決盯得如芒刺在背,又硬著頭皮勸道:“你要不然再好好想想?”
“不必想了,我要錢。”紀千塵頓了一下,不好意思地覺得自己太貪財了,又解釋道,“奴婢是擔心,自己粗手笨腳的,伺候不好殿下。”
係統在她耳邊歎氣:“宿主,所謂‘慎而思之,勤而行之’,所謂‘鳥三顧而後飛,人三思而後行’……”
“你閉嘴!他又不會跑,金子這次不要,下次沒了。”
她看著王才,抱著托盤,笑容燦爛得像一樹灼灼桃花。這份歡喜看在鳳決的眼中,讓人格外不舒服。他從沒覺得,自己這般不值錢。
“不行也得行!”王才一咬牙一跺腳,“這事兒就這麼定了!”
鳳決和紀千塵都是一愣。不怪王才這會兒膽子大起來,給作了主,獻計的事已經打了臉,要是人還沒給留在跟前兒,他怕被殿下責罵。
他指著邊上那些宮人們說道:“都散了,散了吧。你們倆,還不快去幫忙把寶兒的東西都收拾了,今兒個起,她就住在殿下的側屋裡,方便伺候。”
懷碧和采玉在承西殿待得久了,一向乖覺,見鳳決沒出言反對,便老老實實地應著去收拾東西。
王才轉身見紀千塵一臉懵,仍把金子抱得緊,想也是奪不走的,於是大方說道:“做了殿下的貼身宮女,這些金子,也搭給你。”
鳳決臉色發黑,眸光陰鬱得緊,額上青筋跳了跳,怎麼想怎麼覺得,他才是被搭出去的那一個。
王才覥著臉湊過來:“殿下,都妥了。”
鳳決狠狠地碾著指尖,似是忍耐到了極限,他看也懶得看,硬生生擠出一個字來:“滾。”
王才哪裡會看不出他這是發怒的前兆,一邊應著聲,一邊屁滾尿流地瞬間退了出去。
紀千塵怕鳳決,更怕與他獨處,總覺得他是地獄的惡魔,自己會隨時被他咬下一口肉來。
“淩寶兒,我怎麼記得你說過,你欽慕我,所以才來承西殿。”他緩緩滾動著輪椅,一點點逼近,像嘶嘶吐信,靠近的蛇。
“結果呢?我在你眼中,還比不上錢?”他幽幽地冷笑。
雖然那笑容分外駭人,但無可否認,他笑起來極美,眼尾一抹酡紅似水墨的桃花,無端妖嬈。
“啊,奴婢……說過麼?”好像還真的說過,紀千塵不甘心地把托盤暫時擱在地上,“奴婢改,還不行麼?”
她確實不會說話,她本是想表達,自己一定慢慢改了愛錢的毛病,認真地繼續欽慕殿下。然而,她這話讓人聽著,怎麼理解,都是另一個相反的意思。
鳳決的臉色又沉了幾分,他上身前傾,壓下一片陰影,將地上跪著的人籠罩在其中。
他用琥珀色的眸子盯住紀千塵,她病好之後的雙頰白裡透粉,嫩得仿佛能滴出水來。她委屈的時候,小嘴更像顆熟透的櫻桃,誘人采擷。她有一雙乾淨的小鹿眼,總讓人有種,可以一眼見底的錯覺。
那天在水中,她的眼睛裡隻有他,今日跪在這裡,她的眼睛裡隻有錢。
世間女子,果然善變。
他伸出隻美玉似的手來,竟是要親自拉她一把。“起來伺候吧。”
不知怎的,鳳決即便放低了姿態,他仍然是鳳決,永遠不會如鳳清那般,給人表麵上謙和寬厚、如沐春風的感覺。
紀千塵硬著頭皮,顫巍巍地遞了隻纖纖小手,在他的掌心。果然,他握住她的時候,就像被冰冷的藤蔓纏住,不帶一絲溫柔。
她的手柔若無骨,他卻有種想捏碎的衝動,他攥得她生疼,仿佛掐住的是她的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