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千塵打開門。
門外電梯口沒開燈,昏暗中隻有屋內一縷薄光透出來,照見個頎長挺拔的黑色身影。
他的麵孔隱在幽暗深處看不分明,但是,紀千塵已經從身形上確定了他是誰。她正在疑惑,他已經邁進門來,一隻手箍緊她的手腕往前一帶,另一隻手順勢推上了房門。
房門閉攏的同時,她的額頭和鼻子毫無防備地撞上那個思念多年的胸膛,熟悉的檸檬氣息和不熟悉的煙草味,伴著他的體溫,分外清晰,令人心跳如狂。
紀千塵揉著撞痛的鼻子,一臉茫然地抬頭,那張冷漠俊逸的臉,宛如刀刻的輪廓,眼尾眉間又帶著動人心魄的蠱惑,就近在她眼前。
她被死死地抵在牆邊,他一隻手還攥著她的手腕沒放,另一隻手撐在她的頭邊。他臉色白得透著說不出的陰鬱,下頜緊緊地繃著,眸中是一片深不見底的寒意。
他這副樣子,莫名讓紀千塵有點害怕。他像一隻受傷的困獸,隨時準備反撲和撕咬。
“遲恕,你……你不是應該在北京嗎?”
他前天傍晚的飛機,兩天年假連著中秋假,應該一共可以休五天。可是,這才是他休假的第二天,他為什麼沒在北京,他為什麼會出現在她的門口?
還有,他今天身上的煙味格外重,應該是進門前剛剛連著抽了好幾根,像是心情特彆不好。
遲恕沒回答她的問題,隻是沉寂地看著她,緩緩低頭靠近,又在即將觸上她臉頰的時候停住。
紀千塵在他的禁錮中忘了閃躲,心如擂鼓,感覺到他的吐息都淺淺地落在她的臉側。他的聲線很有磁性,隻是淬著冰:“除了這個,你有沒有彆的什麼問題想問我?”
拓展的時候他伸手接了肖婷婷,部門聚餐的時候他帶著陳欣怡,他一直都在等她主動開口,問他幾句或是發發小脾氣,就像從前那樣。她可以任性,可以不講理,那至少說明,她是在乎的,她會吃醋。
紀千塵小心翼翼地看向他,奇怪於他的舉動和問題。她根本沒想到肖婷婷和陳欣怡身上去,她們一個離職了,一個是他表姐,她就算曾經有過滿腹疑問,現在也都不需要解答了。
她在他壓迫性的氣勢下有些茫然:“問……什麼?”
遲恕顯然是生氣了,驀地捏住她的雪腮,微涼的拇指腹攀上她的粉唇,狠狠地摩挲。“你沒什麼好問的,那我來問。”
他的聲音又輕又沉:“聽說,你有男朋友了。是路子俊?”
她錯愕了一瞬,搖頭:“不是。……不對,你聽誰說我有男朋友了?”
遲恕直起身體,她一抬頭就撞進那雙幽寒深邃的眼眸。
“我今晚,去同學聚會了。”他淡淡地回答,眼神依然不友好。
紀千塵以為他不會去,所以她沒去;遲恕以為她會去,所以他去了。就像畢業後的那次同學聚會,他之所以會去,完全是為了她,他想打聽到關於她的消息。可惜沒有。
這句話沒正麵回答問題,可是紀千塵大概明白了。“同學聚會……是錢茵跟你說我有男朋友的吧?”
錢茵就是魏婕口中“暗戀他的那些小妖精”之中,最典型的代表。岑意上大學時根本沒有得罪過她,可是這麼些年了,她早就嫁人了,還是見不得岑意好。
遲恕依然沒回答,卻算是默認,他淡然地加了一句:“她給我看了你們的聊天記錄。”
呸,誰沒事有心情和那個妖精聊天?紀千塵和錢茵根本不是扣扣好友,隻不過前幾天,魏婕把紀千塵拉進了同學群。
前天魏婕打電話告訴她有同學聚會後,她看到同學群裡也在聊這件事兒。緊接著錢茵就私戳了她,一副老同學久彆重逢,親熱得要命的口吻。
錢茵屬於身材不錯,特彆會打扮的姑娘,當年走在校園裡也算惹眼。然而,任她費儘了心機,都沒能讓遲恕多看她一眼,她窩一肚子火就記恨上了能天天跟在遲恕身邊的岑意。
後來,錢茵退而求其次,找了個男朋友是學校某教授的獨生子。她男朋友畢業就留校了,還給錢茵也安排了一份不錯的工作,錢茵為此在同學群裡炫耀過好一陣子。
紀千塵硬著頭皮禮貌地和她打了個招呼,她就直奔主題,說她老公有個同事,老大不小還沒有女朋友,聽說岑意還單著,想介紹倆人認識。
紀千塵知道,錢茵這準是黃鼠狼給雞拜年——沒安好心。且不說準備給她介紹的是個什麼樣的人,錢茵最主要的目的,還是想顯擺一下,出出氣。彆看當年遲恕願意讓岑意天天跟著,可最終如何?遲恕和岑意到底沒在一起,而錢茵卻嫁了個好夫婿。
果然,錢茵有意無意地就聊起,她老公對她是如何的千依百順,公婆幫她找的工作單位福利如何的好……聊夠了,錢茵才又回到介紹對象這件事情上來,說對方年紀雖然大一點,長相雖然普通一點,但是工作穩定,性格不錯,問紀千塵的意思如何。
紀千塵早就沒興趣和她聊下去,看見她的企鵝頭像閃個不停就覺得煩,於是乾脆回複了一句:謝謝,我有男朋友了。
錢茵顯然是不信,緊跟著發了一條:前不久還聽說你單著呢,彆不好意思,說出來老同學互相幫襯著嘛。
紀千塵最後回複了一聲:回A市剛換的。
她鬼使神差說的是“換”,不是“找”,對方這麼欺負人,誰還不要麵子的嗎?
發了這一句,紀千塵終得以成功擺脫這位彆有用心的老同學,錢茵再沒說話。
紀千塵和遲恕僵持著,流動的隻有倆人沉默的呼吸。紀千塵在心裡罵錢茵這個妖精,都嫁人了,還是改不了沒事往遲恕身邊湊,順帶著挑撥人家關係。
雖然,她目前和遲恕的關係,原本就很糟糕,誤會重重,見麵就炸,已經僵到了冰點。
紀千塵倔強地半仰著頭,負氣似的微微噘了嘴:“我就問,你信她還是信我?”
遲恕後退半步,慵懶地靠牆。見他解除了威脅性的壓迫,紀千塵以為他會說“信你”,然而,他淡漠地冷哼了一下,果斷地回答:“我誰都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