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該是齊國公夫婦告誡趙平娘為人婦後該自貞持家等等,但到了最後,訾甚遠主動跪下來,鄭重磕頭,承諾自己一定會善待趙平娘,愛她護她敬她,若有違此言,天人共戮。
訾甚遠能說出這一番話,不管他日是否變心,至少如今真心誠意,也能讓齊王夫婦有所寬慰。
崔舒若深處其中,看著滿園的喜氣,看著趙平娘拜彆爺娘,在熱鬨背後,何嘗不是靈一種惆悵,天下無不散之筵席,即便是爺娘也有與子女分彆的一日。
崔舒若不是個愛傷春悲秋的人,這樣的念頭也隻是一閃而過。她很快恢複笑容,隨大流的恭賀著這一切。
直到目送趙平娘上花車,喧囂聲似乎漸漸走遠了。崔舒若走到竇夫人身邊,擁住她的肩膀,輕撫她的脊背,柔聲寬慰。這一刻,竇夫人終於繃不住,不住的落下淚來。
而前院的那些武將們則開始拚酒,一個個大快朵頤,好不熱鬨。
喜慶的一日很快就過去了,等到第二日,即便府邸上仍舊掛著紅綢,隨處可見紅燈籠,但早起的武將們依舊是各個精神氣爽。整座城池,重新陷入寂靜與肅穆之中。
他們白日裡還要上城牆,觀望西秦的軍隊要做什麼,會否突然攻城。
那些將領昨日與今日的麵貌相差太大,明明昨日還是狂疏大笑,完完全全要醉生夢死的做派,可到了今日,儼然又是一副不教胡馬度陰山的肅穆與嚴陣以待。
崔舒若作為旁觀者,親眼見證二者的變換,才愈發清楚那些將軍們身上的重責。他們何嘗不擔憂自己能否守得住城、能否活著見到明日的太陽,可敵人兵臨城下,他們的恐懼不能表露分毫,因為隻要身上穿著那身盔甲,還擔著官職,就是滿城百姓的指望。
不可懼,不可退。
這是武將的宿命。
也不知從何時起,局勢愈發嚴峻,府裡常常能見到麵色嚴肅的武將,書房裡的燈燭等燃到天明,齊王也越來越難到,每一回遇見都是身後跟著一大群披堅執銳的武將,行色匆匆。
城外的攻勢越來越凶猛,趙巍衡遲遲沒有回來的跡象,西秦的將士卻像是發了瘋一般想要打下樂東郡。有時夜裡都能聽見衝撞車不斷攻城的聲音,悶厚沉重,似乎敲打在城裡每一個人的心頭,生怕城門或是某處薄弱的城牆會抵擋不住,就此淪陷。
隨著局勢愈發緊張,城裡人心惶惶,糧食也被嚴格的管轄起來。
眼看人心越來越不安穩,守城死的將士越來越多,竇夫人做了主,她們雖不能上城牆殺敵,但也不能乾坐著不動,於是帶著崔舒若她們開始在後方幫忙。
金尊玉貴的王妃、郡主都親自出來縫補衣物,還有分發糧食,是否真的減輕負擔不說,但大大激勵了士氣與民心。
到了午後,便有絡繹不絕的婦女出來,跟在竇夫人身後主動乾起活。
漿洗衣裳也好,照顧傷兵也罷,總之是群策群力,眾誌成城。沒人想回到被胡人奴役的日子,她們親自嘗過城破的滋味,又怎麼願意再經曆一回?
這一次,便是死也要守住城池,守住她們最後的尊嚴。
漸漸的,崔舒若身上的衣裳也從華美的綢緞絲帛變成了簡樸的衣裙,裙擺甚至遮不住鞋麵。白日裡她也要跟著親手去做活,絕非做戲。
但也並非沒有好處,她從原來的走幾步就喘,變成了即便爬到屋簷上收藥材也能如履平地。
某一日,甚至聽到係統與眾不同的提示音。
【叮,體力值+1】
感情體力值的上限是能夠通過鍛煉而提升的,幸好她沒有耗費功德值兌換。
崔舒若沒忍住和係統爭辯起來,硬是讓理虧的係統主動請她品嘗它最心愛的小瓜子的味道。這個時代還沒有瓜子呢,崔舒若當時笑得宛如得到強盜寶藏的幸運兒,興奮又高興。
這樣的日子充實而又緊迫,她似乎也真正融入了這個時代。
唯一可惜的是,她每日裡會記住好些麵孔,又會親自送走他們,見證他們的靈魂消散在天地之間……
每當這個時候,她會想起魏成淮,自己僅僅是送走能認得了卻叫不出名字的人,尚且如此難受,他和胡人對峙多年,送走了無數袍澤、至交,不知又是何種心情呢?
不知從何時開始,崔舒若的袖子裡藏了把小巧的匕首,形影不離。
若是有人能壯著膽子跑去問過趙家所有的人,說不定便會發現匕首不是趙家人送與她的。
的確不是,那是一個人不遠千裡,夾帶著信封,悄悄贈予她的。
是他少年時親手殺了一隻老虎,被阿耶所獎賞的匕首。
雖小巧些,但削鐵如泥,還可以藏於袖中,最適合防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