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現在白野月見的眼光來看, 她能很清楚得看透,這一層層布局背後的指向。
隻需要把FBI暗中調查的弗雷德裡克的情報捅出去,媒體們就會蜂擁而至, 阻止FBI的調查行動。到時候隻要在背後推波助瀾,將這把火燒得更旺一些,為了不讓到手的組織情報逃跑,FBI定會向媒體宣布他們將介入這場醜聞的調查。而受困於外界聲音, 他們原本籌備的一項計劃將因人手不足而擱置, 迫於無奈, 他們會讓那個叫赤井秀一的搜查官頂替, 成為潛入組織的臥底。
皮斯克的事情就更簡單了, 利用他被組織打壓的困境, 引誘他去背叛組織, 再及時切斷他的後路……屆時,不需要自己動手, 朗姆就會親自下場,幫她除掉這麼一位“勞苦功高”的乾部。
但是,想要布下這個局,前提在於情報。
隻有知道赤井秀一的存在,隻有知道皮斯克會遭遇什麼, 隻有知道澤田弘樹這個男孩,才能設計出這一出戲。
問題在於, 她對這些事情的了解, 也是隨著事件一步步發展到現在, 才總算看了個全。
那麼,兩年前,她是如何知道的?
白野月見在書桌前坐下, 用手捂住自己下半張臉,手肘支撐著桌子。借著這個動作,她開始翻找記憶中有可能存在的差錯。
記憶不會有錯。白野月見很清楚,她過往發生的一切,她都記得清清楚楚,絕不會遺漏。如果說有什麼問題的話……
隻有那個銀行搶劫案。
白野月見還記得,自己蘇醒之後曾跟宮野明美通過話,那會兒自己跟宮野明美抱怨自己醒來後身體哪兒哪兒都不對勁,把那少女嚇得不輕。
那不是她的隨口胡謅,是真的。從病床上醒來後,白野月見就感覺到她的身體有些不對勁,就好像過去使用了二十多年的軀體忽然變得不適應起來。
她讓今井蓮給她做了全身體檢,也抽了她的血去做化驗。醫生每天都拿在手中的牛皮紙袋中,裝的就是她的檢測報告,隻可惜不論使用怎樣精密的儀器,都無法檢測出她的問題。
今井蓮曾委婉地詢問她,是否是因為壓力過大。
這怎麼可能。白野月見清楚地知道在做什麼,更不可能因為一點小小的壓力就產生錯覺。可無論如何也查不出她身上發生的問題,再加上後來她的幾個小後輩來了,這件事對她也沒有造成困擾,她漸漸的不再關心了。
直到此時此刻。
另外,除了軀體的不適應之外,還有一點,是她跟琴酒夜談時提到的。
她的口味發生了變化。
以前的她喜歡吃五分熟的牛肉,病好之後,她卻開始吃全熟牛肉。而就在傍晚,諸伏景光為她烹調晚餐時提到牛排的熟度,她也下意識這麼說了,還強調,【自己不喜歡吃外麵烤熟了,裡麵卻還是紅色的肉】。
紅色……
白野月見靠在椅子上,用手點了點自己的眼角。
或許,這會是一個突破點。
……
第二天。白野月見出門上班,離開之前她坐在餐桌上享用了諸伏景光製作的早餐。當諸伏景光詢問她晚上要吃點什麼時,她喝著牛奶,用不經意的語氣提起:“昨晚的牛排很不錯,能否再做一次?對了,這次我想試試五分熟的。”
這不是什麼難題,諸伏景光當然應下。
諸伏景光廚藝很好,當白野月見回家後就聞到和昨晚一樣香濃的醬料味道,盛在玉白盤子中的牛排包裹著濃稠的鹹香醬汁,還放了幾條蘆筍作裝飾,看上去是多麼美味。
可不知為何,想到那是一份內裡粉紅的牛肉,白野月見就感覺自己有些邁不開步子。
她抿了抿唇,強壓下內心的不安,一步步走上前。
實際上,身體的這個反應就足以證明她不對勁了。如果是因為槍擊住院才不想吃半熟的肉,那也隻停留於不想。
可如今她身體的表現……分明是抗拒。
抗拒著看到,抗拒著接近,更抗拒著……把它吃下。
白野月見步伐緩慢,但總算還是走到餐桌旁邊。她拉開椅子,坐下,抬起手,抓起刀叉,每個動作都表現得極為正常,但沒有人知道,為了克製住逃跑的本能,她到底花費了多少力氣。
諸伏景光也坐了下來,電視上正在播報新聞。這些日子平淡的時光讓他原本緊繃的神經慢慢放鬆下來,此刻,藍眸的小公安正分神聽著電視裡的內容,便也沒注意到前輩竟比往常要更安靜。
金色餐刀置於牛排上方,朝著一個方向緩緩割開。
幾乎沒怎麼用力,鮮嫩的牛肉便被劃成兩半,澆在牛排上的醬汁滑落,白野月見用餐刀撇開那些醬汁,就看到了牛肉焦褐色的外表之下,柔軟粉嫩的內裡……
!!!!!
看到這個顏色,白野月見攥著刀的手陡然用力,指尖險些要在餐刀上掐出痕跡來。
不對勁!
她喉頭微動,灰眸一動不動地落在盤子裡,越是盯著這塊肉,強烈的不適感越是充斥全身,仿佛要把她擊垮。
可她依舊沒有任何突兀的反應,跟過去無數次表現的那樣,她很是隨意地切下一塊小小的牛肉,把它放進口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