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驚風很心疼伯景鬱, 他是伯景鬱身邊最親近的人,他知道伯景鬱這麼多年一直都在很努力地承擔自己的責任,做一個好的君王, 不想讓老百姓失望。
正是因為有期望,所以才會有失望。
親眼看到京城外官員藏汙納垢,將他對官場和官員的想象徹底顛覆。
所有人都在和伯景鬱強調, 該如何做好一個君王。
沒有人告訴他外麵的世界到底有多殘酷。
也沒有人告訴他, 出了京城,他將要麵對的是什麼。
表麵歲月靜好,暗地裡都在發爛發臭。
颶風與赤風兩人快馬加鞭, 在距離永安城二十五裡的亭子接到了庭淵。
颶風朝趕車的侍衛喊道:“全速前進。”
庭淵撩開簾子問颶風, “怎麼了?”
颶風來到馬車旁說道:“王爺被氣暈了。”
庭淵懵了:“?”
“怎麼回事?”
好端端的, 怎麼就能被氣暈過去。
這得是受了多大的氣。
庭淵對伯景鬱的影響一向是很能隱忍的,即便是暴怒, 發了脾氣過去了也就好了。
實在是難以想象究竟是多大的事情能讓伯景鬱都氣暈過去。
颶風道:“劉家偷田一案背後的主謀是當朝太師,四朝元老, 王爺要稱呼他一聲亞祖,顏太師的地位在王爺心裡,僅次於老王爺, 君上,還有哥舒大人。他拿顏太師當親爺爺……”
庭淵:“!!!”
難怪……
這可不能怪伯景鬱心理承受能力差,這事兒擱在誰身上, 誰都沒法接受。
來來回回查了這麼久, 結果查到了自己人的身上。
庭淵代入一下,好比自己進入市局實習的第一個大的連環凶殺案,一個非常凶殘的連環殺人犯,查了半天發現這個人就是自己的親人, 平日裡是所有人心目中的大好人,結果背地裡殘忍地殺害無辜的陌生人,而且手段殘忍令人發指。
自己口口聲聲說要維護正義,轉頭發現黑暗的源頭就在自己的身邊。
莫說伯景鬱被氣暈,就是轉移到自己的身上,遇到這麼個事,那也得氣暈過去,心理能力承受差一點,一輩子都走不出來這種陰影。
“也真是難為他了……”
這種傷痛,不亞於自己的信仰被衝擊。
又或者說,這對於伯景鬱來說,就是信仰在被衝擊,而且是衝了個粉碎。
他一心想要做一個為國為民的好君王,想要肅清朝綱,然後發現最大的惡人就在自己的身邊,一切都是這個人造成的。
前一天伯景鬱還在與庭淵商討應該怎麼應對這件事,應該怎麼處理,他好不容易下定決心,要徹底地將這件事從嚴處理,轉頭發現應該被放到閘刀之下的人是自己的家人。
好像這幾個月自己做的一切都成了一場鬨劇,是個笑話,就像賊喊捉賊一樣。
他與颶風說:“快些吧。”
伯景鬱現在需要他。
二十五裡按照尋常地一個半時辰,全速前進,馬車都是飛起來的感覺。
硬是將時間壓縮了一半。
當馬車到永安城門外時,庭淵已經暈了頭,沒了方向不說,還吐了個昏天黑地。
颶風也知道這難為他了,一時間也覺得過意不去,下馬給他遞了水。
“在這裡休息一會兒再進城吧。”
庭淵漱口後,努力調整自己的呼吸,緩過來了說道:“進城吧,彆耽擱時間。”
颶風:“你看著不太好。”
庭淵擺手,轉身往馬車走,“沒事,都到門口了,再不好這點路還能撐得住。”
颶風快速跟上扶了庭淵一把,“那你將褥子墊好,我們進城。”
城外的路寬敞,能放開了跑,城內的路不如城外的路寬敞,路上還時不時有行人。
赤風讓人在前頭開道,他與颶風兩人一左一右夾著馬車,確定可以順利通行。
永安城住著幾百萬戶人家,城池麵積很大,若真是沿城內步行,走上天夜也走不完。
一個永安城的麵積,比五個京城都大。
庭淵以為到了城門口,想要見到伯景鬱會很快,卻沒想到在馬車在城內跑了半個時辰才到官驛。
從前的永安城麵積並不大,造成這種原因是幾十年前的天災加上西州叛軍趕著百姓入西府為他們開路,逃難的人多了,西府距離西州太近又不安全,加之當時的西府環境惡劣,遍地都是屍體,瘟疫也很嚴重,老百姓隻能往內陸來。
再往北山多,當時的氣溫普遍偏低,再往東北方向走冬季會下雪,這些南邊來的百姓穿著單薄,無法挨過寒冬,而北邊又相對貧瘠,大量難民就留在了總府,地勢相對平坦,氣溫也還算宜人,千萬流民住在城外,紮帳篷,搭建簡單的屋舍,災情過後,他們幫著重建,朝廷索性就將總府下轄的幾個城池全都擴建,讓這些百姓留在了總府,不必再往其他地方遷移。
也正是這一決定,永安城向著四麵八方擴建,才有了如今這樣的規模。
下了馬車,庭淵在官驛外麵緩了一會兒才踏上台階。
颶風和赤風對庭淵也是徹底地改觀了。
若說從前他們對庭淵的尊重,多多少少是伯景鬱強壓之下不得不屈服,如今則是打心眼裡尊重他。
庭淵身體的情況如何他們都清楚,能夠為了伯景鬱不顧自己的身體,倒也沒辜負伯景鬱對他的心意。
兩人一左一右攙扶著庭淵。
庭淵的腳踩在地麵上就跟踩中了棉花一樣,完全使不上力。
得虧這兩人攙扶。
官驛的路繞來繞去,好像到不了儘頭一樣,讓庭淵有些心急。
怎麼就住得那麼遠。
老遠的他看到一個背影在屋內,看得並不真切。
不是說伯景鬱昏迷了嗎?怎麼如今站在了這裡。
走近了,庭淵問:“你身體怎麼樣了?”
颶風看了一眼近前的人,與庭淵說:“他不是王爺。”
庭淵抬頭認真看了一下,這張臉與伯景鬱乍一看八分相似,可細看下來,確實不是伯景鬱。
霜風看庭淵現在臉色蒼白,好像隨時就要暈了,問道:“這是怎麼了?”
颶風道:“暈車。”
霜風哦了一聲,招呼來一個人,“快去準備些醒神的東西來。”
颶風和赤風攙扶庭淵進裡屋。
驚風抬眼,看到庭淵現在的模樣,倒也比伯景鬱好不了多少了,心頭一驚。
他看向赤風和颶風,“我讓你們去接他,你們怎麼把他整成這樣了……”
王爺起來看到庭淵成了這樣,還不得再氣暈過去。
庭淵低聲道:“不關他們的事,是我自己堅持的。”
驚風起身給他讓位置。
防風終於見到他心心念念的庭淵,可他怎麼都沒想到,眼前這個看著要死了的人是庭淵。
與他想得玉樹臨風的模樣落差可太大了。
疾風也是頭一次見到一個人能虛弱成這樣,好像遭受了什麼酷刑一樣。
庭淵問:“找醫士了嗎,怎麼說?”
驚風道:“找了,太醫說急火攻心,等殿下醒了,不能再讓他動怒。”
庭淵:“沒有生命危險吧?”
驚風搖頭:“問題不大,隻是暫時昏迷,醒過來就好了。”
庭淵鬆了口氣,“那就好,那就好。”
這屋裡溫度有些低,對於趕路急得一身虛汗的他來說就太冷了。
他與驚風說:“幫我找件厚點的衣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