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婦人朝她投來視線,看她年紀輕輕,頓時便來了底氣,“你這小姑娘怎麼說話如此難聽。”
“那不是你先說女人不生娃連母雞都不如的,要說難聽也得是你說話難聽在先。”
老婦人陰陽怪氣地說:“你這麼大反應,莫不是你生不出娃,戳你痛點了。”
杏兒一噎,“我生不生得娃與你有什麼關係。”
老婦人:“那你這麼大反應做什麼,我說那些生不出娃的女人,又沒說你。”
庭淵問老婦人:“老母雞一天能下兩個蛋三個蛋,怎麼不見你每天都生娃?”
老婦人的視線轉向庭淵,“人是人,母雞是母雞。”
庭淵嘖嘖兩聲,“你這不是也知道人和母雞不同,我以為你不知道呢。”
杏兒頓時就譏諷回去:“說得自己好像不是女人一樣,張口就是不能生娃的連母雞都不如,能生蛋的母雞還要被人殺了燉湯,那是不是也能把你殺了燉湯?”
眼見著他們要吵起來了,鄰桌的也都紛紛站了起來指責杏兒。
“你這丫頭怎麼說話的,對長輩的說話口無遮攔,一點教養都沒有。”
杏兒一看他們這樣,越戰越勇,“我爹說對於沒有教養的人,不必有教養。”
“我瞧著我們家姑娘比你們有教養多了,起碼能明辨是非,不像有些人,長了耳朵跟聾子一樣。”庭淵將杏兒拉至身後,與孫豐傑他娘說:“孫大娘,今日/你們家這喜酒我們怕是喝不了了。”
孫豐傑他娘如今也是尷尬,這兩方能吵起來,也是她沒想到的,這場麵作為主人家,她也是不知道偏幫誰。
庭淵他們一行人到底是她請過來吃酒的。
庭淵與那老婦人說:“大娘,你也是有子女的人,好歹也是要給自己留點口德,免得將來遭報應。”
說罷,庭淵與伯景鬱說:“走吧,我可不想被氣死在這裡。”
伯景鬱嗯了一聲。
杏兒惡狠狠地瞪了他們一眼。
另一桌有人想攔住他們的去路,“你們跑來這喜宴上大鬨一場,想就這麼走?”
伯景鬱握住那人的手:“我可不想讓這喜宴變喪宴,你最好讓開。”
伯景鬱冷臉很能唬人,那人手上也感覺到了疼,立刻讓開。
庭淵幾人順利離開,出門時給了一兩銀子寫禮。
杏兒出門之後氣得抓狂,“豈有此理,那死老太婆的嘴巴真臟。”
庭淵:“嘴巴臟罵回去也就行了,彆跟她生氣,犯不著。給自己氣出好歹她隻會覺得是活該。”
杏兒撇嘴,大道理她都明白,可就是氣不過:“可我就是很氣,她自己也是女人,憑什麼那麼說女人!”
平安也說:“就是就是。”
庭淵與伯景鬱對視一眼,兩人都很無奈。
庭淵寬慰她:“這個村子的觀念就是這樣,站在我們的角度來看,她這個想法肯定是有問題的,但她不這麼覺得,這老婦人的話自然是難聽的,但本質上與她接受的思想觀念有關,而她的思想觀念也不是她一個人促成的,是這個男權社會促成的。”
杏兒懵懵地看著庭淵,“我不懂,她沒錯?”
庭淵換了種方式解釋,“她當然有錯,但主要的過錯不在她,而是這個社會。這個社會本就是重男輕女,隻不過他們村格外地嚴重一些,重男輕女是常態,男人認為女人的存在就是為了生孩子,女人隻能依附男人。你看我們居安城裡也沒有幾個女掌櫃,金陽縣街上就有很多女掌櫃,金陽縣的包容性很強,相反這裡很閉塞,還是一個極致的男權社會,女人沒有社會地位,女人的地位取決於男人的地位,這就導致這裡的女人將取悅男人放在了第一位。”
“我們罵了她們,她們絕對不會醒悟,隻會覺得我們有病,她們已經被男人馴服,得靠男人養著,那就隻能遵從男人的想法。而那些思想開放的地方,女性可以養活自己,不用依附男人時,男人的看法也就不那麼重要。在這樣的情況下老婦人說女人不生孩子連母雞都不如,彆人隻會覺得她才是有病的那一個。”
“最根本的原因還是得提升女性的社會地位,為她們創造生存的機會。”
他這麼一說,杏兒就明白了。
來這裡一年多了,逐漸地庭淵也學會了放棄上帝視角來看待問題。
還是得根據實際的社會情況。
庭淵又舉例:“就像那些受賄官員一樣,他們受賄肯定是錯的,但導致他們受賄的根本原因不是他們想受賄,而是不得不受賄,你不受賄,明日搞不好就不知道怎麼地死在家裡。本質製度有問題,就不能全往官員身上怪罪。當一切都渾濁時,清白就成了原罪。這個老婦人也是時代的產物,她是受害者也是加害者。”
杏兒無奈地歎了一口氣,“想要改變她們,我感覺很難。”
“先改變能改變的,剩下的交給時間。”
人類是會進步的,思想也是一樣。
一個女性自食其力時會被嘲諷,可當越來越多的女性看到她自食其力更有底氣,就必然會有效仿的,慢慢地擴散開來,隻要時間夠長,總能有所改變。
女性意識覺醒需要時間,不是一天兩天就能夠完成。
最重要的是當女性意識覺醒時,社會體係能夠容得下她們。
就像光教人打螺絲,不提供打螺絲的崗位,全社會的人都學會了打螺絲,沒有打螺絲的崗位,那麼這場打螺絲教學就肯定是失敗的。
杏兒感覺自己好多了,“我要努力!讓我教的孩子們,都能記住,男女是平等的,女子不是生育工具。”
庭淵鼓勵她:“我相信你,你可以的。”
杏兒終於是笑了。
庭淵卻還是有心事一樣。
伯景鬱問他:“怎麼了?我看你憂心忡忡的。”
庭淵:“我是覺得小董郎中的醫術有些太好了,怎麼做到讓所有的女子都能懷孕的。”
“或許她有什麼神藥?”伯景鬱猜測。
庭淵搖頭。
伯景鬱不理解,“有什麼問題嗎?”
庭淵道:“能不能生孩子,不單單是女人的問題,有一半是男人的問題。光女人接受治療,男人沒有生育能力也白搭……”
“你在懷疑什麼?”
庭淵:“也說不好我在懷疑什麼,本能地我會覺得其中有問題。”
但是要問他有什麼問題,他也說不上來。
“也不是沒有可能她問診的這些女子全都是有問題的。”
作為一個現代人,這對他來說實在是很難不多想。
有些不能生育其實是天生的,比如沒有子宮,子宮發育不良,輸卵管缺失,染色體異常等各種原因,這些單靠古代的醫術是無法治療的。
何況還有男人的問題,性功能障礙、無精、少精。
庭淵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懷疑什麼,但總感覺有點奇怪。
站在伯景鬱他們角度,他們不清楚這些,自然覺得一切都能治,可事實不是這麼回事。
“說不上來我在懷疑什麼。”,找書加書可加qq群88780506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