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淵嗯了一聲:“平安,去幫杏兒收拾一下東西,和我們一起回去。”
平安應聲,隨後和杏兒一起去仆人的住處收拾東西。
杏兒的東西不多,隻是一個小包袱。
杏兒也沒想到,自己今日隻是想自保,和公子求救,公子不僅救下她,還幫她正名澄清,討要了補償,更是考慮周全,將她從嬸娘的院子裡帶走。
若是不將她帶走,嬸娘院裡這些因她罰錢的仆人斷然不會放過她。
從前杏兒幾乎沒見過這個公子,沒成想公子竟然是個大善人。
她下定決心,以後一定會好好伺候公子。
望著他們離開的背影,吳媽媽和堂嬸眼神中充滿怒意。
今日汙蔑杏兒偷東西的事情,是吳媽媽一手策劃,就是想找個合適的理由把杏兒趕出去,沒想到庭淵會橫插一腳,不僅幫杏兒解了圍,還把杏兒弄走了。
吳媽媽道:“嬸娘放心,我一定會再找機會,把她弄走的。”
堂嬸冷哼一聲:“你最好是,再像今天這樣,你也一起收拾包袱走人。”
吳媽媽趕緊恭敬地說:“嬸娘放心,我一定辦好這件事。”
經過今天這麼一鬨,庭淵也知道了堂嬸的戰鬥力,其實不足為懼,她還是一個要麵子的人,也不敢反駁庭淵的意思,說明她還沒把自己當成這府裡真正的主人。
府裡的主人是庭淵。
這樣對庭淵也有好處,他想要拿回屬於“庭淵”的東西,難度會大大降低。
庭淵現在住的院子是“庭淵”爹娘的院子,是後院最大最好的主院,房間多的是,從前院子裡有很多仆人整理花草,住在院子裡,負責他的生活起居。
後來身體不太好,堂嬸以他需要安心養病為理由,把這些人都遣散了。
現在府上留下的人,全都是新換的。
平安給杏兒安排了一間距離他們比較近的房間。
這樣有什麼事情要找她也方便。
在嬸娘的院子裡,杏兒和其他兩個女仆一起住,到了這裡,自己單獨住一間。
對她來說,也算因禍得福。
平安將銀子交給杏兒:“這是公子幫你要來的銀子,十二兩,你且收好。”
“謝公子。”
庭淵給她討要過來的銀子,頂她三年的工錢,補貼家用能夠讓她家裡好過很多,餘錢她還能攢下來,將來做自己的嫁妝錢。
平安:“你隻要老實本分,聽公子的吩咐,公子不會難為你的。”
杏兒道:“我的命是公子救的,我記得公子的好,公子需要我做什麼我都會做的。”
若她當時簽下認罪書,被趕出庭府,不僅不會有人找她做工,甚至還有可能被扭送官府,受牢獄之災。
平安回到屋內,庭淵正在書架子上翻書。
見他回來,問道:“都安排好了?”
平安點頭:“安排好了。”
今日庭淵行事風格和往常完全不同,平安心中疑惑頗多。
他是個藏不住話的人,平日和庭淵相依為命,之間也沒有什麼不能說的。
就直接問了自己心中的疑惑,“公子今日為何要管這檔子閒事?”
庭淵道:“這不是閒事,這是發生在我們府上的事情,作為主人,我自然是要管的。”
“往日公子從不管這種事情,不願傷了和嬸娘之間的和氣,更不會強硬地頂撞嬸娘。”
庭淵知道,自己今日的行為,與過去的庭淵可以說是天差地彆。
平安作為“庭淵”的貼身仆人,對他的一舉一動了如指掌,有任何反常的行為,都逃不過他的眼睛。
庭淵今日見平安對“庭淵”忠心耿耿,讓他做什麼就做什麼,就算心中有疑慮,也能執行他的命令,是個可用之人,他道:“三日前我落水一事很可能不是意外。”
平安一聽這話,立馬追問:“公子可是想起什麼了?”
當日他就覺得事有蹊蹺。
庭淵索性將自己的猜測都和平安說了:“這件事沒有十足的證據,不敢蓋棺定論,目前我隻是在試探,正好再有幾月就到了十八歲生辰,逐步收回管家的權力,來一招引蛇出洞,若真有人打算謀財害命,必然會有所行動。”
平安頭腦也聰明,立馬明白了庭淵的意思。
“那我們應該怎麼做?”平安問。
庭淵道:“不用刻意做什麼,若他們真有這種想法,他們會主動出手的。”
平安點點頭。
一晃幾日過去,庭淵走出院子的次數越來越多,時間越來越長。
開始還隻是在院子裡閒逛,後來就進了賬房,說是要看賬本。
賬房的管賬先生不敢阻攔,自是將賬本全都給了庭淵,由庭淵拿回院子一一複核。
前腳他將賬本拿回,後腳堂嬸就帶著一碗湯藥上門。
平日不見來送湯,今日拿了賬本就來了,簡直就是此地無銀三百兩。
庭淵倒也沒攔著,想看看她要做什麼。
堂嬸讓人把湯放下,關切地說:“你這些日子在府上走動得多,我擔心你的身體吃不消,給你準備了滋補的湯藥送來。”
她來到書案前,看到桌上擺著賬本,意外地說:“淵兒這是想學管賬了?”
庭淵笑著說:“總要學的,過幾個月就要接管家業,再不學就晚了。”
堂嬸道:“不急的,等你堂叔從莊子上巡視回來,讓他教你,免得你看不明白。”
庭淵道:“不打緊,先看看,到時候真有看不明白的地方,記下來,等堂叔回來了再問,效率更高。”
他這麼說,堂嬸一時間不知道說些什麼。
“有什麼不明白的,你問府上的賬房先生,或者是給你請個先生教你。”
庭淵:“嬸嬸不必操心,這幾日我先自己看,剩下的等堂叔回來了再說。”
“好,甚好。”堂嬸隻能尷尬附和。
庭淵:“嬸嬸若是沒什麼其他的事情,我就繼續看賬本了。”
堂嬸叮囑道:“你身體不好,注意勞逸結合,湯藥記得趁熱喝。”
“多謝嬸嬸關心。”
再留下也不合適,堂嬸便先走了。
庭淵看著堂嬸送來的這碗湯,莫名地就想到了那句常被人拿出來調侃的名句——大郎該吃藥了。
曆史上有很多人用過這樣的手段,他也曾處理過類似的案件。
那是他剛做刑警的第一年,和師父一起出警,當時報案人是家裡的保姆,說她的雇主死在家中。
師父帶著他出警,屍體表麵沒有任何的痕跡,他們將屍體帶回局裡,經過法醫屍檢確認死者是因為心肌梗死去世的。
死者本身患有肥厚性梗阻型心肌病,不能夠服用洋地黃類藥物,但在死者的體內,檢驗出□□。
經過調查,發現死者常用的一種藥物被人替換成了□□,而死者本人並不知情,長期服用造成死者心臟病發作死亡。
如今看著眼前這碗湯藥,想到“庭淵”的身體這麼多年一直在喝藥調理,一直沒有好過,不由得產生懷疑,是不是有人根本不想讓他好起來?
於是他找來平安。
平安看他還沒喝藥,提醒道:“公子,你怎麼還不喝藥?”
庭淵道:“你想辦法搞到熬藥的藥渣,然後拿去給郎中辨認,看看有沒有什麼問題,不要找常見的郎中,去偏一點的地方。”
“公子你是懷疑……”
平安從庭淵的話裡聽出了弦外之音,可能這個藥有問題。
庭淵點頭。
平安心中有數了。
在廚房附近蹲了兩天,才蹲到他們倒藥渣,平安撿了部分藥渣用帕子包住,拿回院子裡先給庭淵過目。
庭淵想來想去,平安出府容易被府上的人認出來,打算給杏兒放了假,讓她回家看住她娘,找個郎中幫她娘看病之餘看看這個藥渣有沒有什麼問題。
平安不是太相信杏兒,說道:“公子,萬一她背叛你呢?”
庭淵:“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杏兒現在的處境,她知道自己應該做什麼。”
平安去把杏兒叫了過來。
得知庭淵要她辦的事,杏兒一口就答應下來,保證會給庭淵辦好。
於是庭淵將杏兒放出府。
杏兒出府名正言順。
平安和庭淵一樣,極少出府,若是真的出去,很可能引起家中其他人的關注,容易被人發現。
平安越發覺得庭淵和從前不一樣了,從前庭淵就像個小白兔,嬸娘說啥就是啥,完全沒有自己的想法,落水醒來後,就像是打通了任督二脈,心眼忽然就大了,處處提防。
之前他還擔心過,等庭淵十八歲時,堂叔堂嬸不肯把管家權還給庭淵怎麼辦,如今他是完全不擔心了,管家權肯定能拿回來。
似乎是落了個水後,他家公子的腦子就回來了。
杏兒前腳出府,後腳就有人跟上了她。
起初她並沒有發現身後有人跟蹤自己,家裡還有個妹妹,之前一直念叨著想要鏡子用來梳頭打扮,她沒忘記這件事,因此出府後沒有直接回家,而是去賣鏡子的鋪子給妹妹挑鏡子,順帶再買兩匹布回去,給弟弟妹妹做新衣裳。
挑了一塊又大又圓的鏡子後,她轉身去挑布匹時,用鏡子照鏡子看自己臉上的傷痕,偶然發現門外的圓柱下,有人在看著自己。
起初她以為是偶然,直到她多次回看時都發現了那個人在看自己,這才確定自己是被人跟蹤了,並且她認出了這個人,是吳媽媽的侄子,一直負責給府上送米和菜。
杏兒擔心是吳媽媽想報複她,便將包著藥渣的東西交給掌櫃的,說自己明天來取,要是自己明天沒來,就讓他去庭府找一個叫平安的,就說是杏兒給她挑了一匹布做衣裳,要他出府到鋪裡量尺寸。
杏兒出手大方,除了買布匹的錢,額外給了掌櫃一兩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