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她也感激陳宴對她各種的言辭侮辱,自由的禁錮,交友的限製,甚至於,變相強迫的發生關係,乃至,強勢的占有。
她最初不是沒有因為他搭救她而對他心生感激,她也曾拿出過她的好態度想和他和平相處,想正常的討好他,隻是,陳宴要的,是她的身子,是她對她死而複生的心,是一遍遍用言語侮辱著她的人格並看著她悲傷落敗,是一遍遍的用她最愛的父母來威脅她就範。
她當然知道陳宴對她已經在意上了,隻是,她的心也在他一遍遍的冷暴力裡,在他一遍遍的情緒爆發的惡罵裡,在他一次次的以她父母為質的威脅裡,在他一次次的強迫裡,喪失了對陳宴的所有耐心和包容。
良言一句三冬暖,惡語傷人六月寒。
她整個人也在陳宴一遍遍的貶低與威脅裡,抑鬱得隻能徹底放棄自己的所有底線,放棄本來的自己,才能稍稍的喘上一口氣。
周棠想了很久很久,沒再回楊帆的話。
楊帆也不知周棠究竟有沒有將他這番話聽進去,但也不好再多問或者多說什麼,開車就走。
回到彆墅後,周棠直接回了二樓的主臥休息。
也是在這個時候,她身邊的手機突然響起。
她拿起來一看,是陳宴的來電,她神色起伏了一下才接起,陳宴那邊低沉的問:“到家了?”
“嗯。”
“今天不用來醫院,我晚上會回來。”
“嗯。”
幾句對話說完,兩個人就突然沉默了下來,仿佛沒什麼要多說的了,但陳宴似乎又不打算就這麼掛掉電話。
周棠在有些沉寂的氛圍裡等了一會兒,才調整了一下心緒,低低的說:“陳宴,累了就早些回來多休息一下吧,你的身體要緊,彆再虧待你自己了。我也相信芳姨一定會沒事的,她陪你走過了那麼多的不易,那麼多的心酸,也好人有好報,她今後就一定會跟著你多多享福的,你彆太擔心了。”
嗓音落下,她似乎聽到陳宴輕微的深呼吸了一下。
周棠繼續說:“好好照顧自己,早點回來休息,愛你,陳宴。”
“嗯。”
陳宴沉默了一會兒,才低低的回了一句。
也在即將要掛掉電話的時候,他突然再度像昨晚給她微信上留的最後一句一樣,低沉而又夾雜著某種情緒的對她說:“等我。”
周棠有些麻木的放下手機,心境也跟著再度的起起伏伏。
她再度感受到了陳宴的情緒,陳宴的在意,陳宴的陷入。
也似乎,一切黎明的曙光已經在朝她揮手,奈何,也有一種莫名而又扭曲的壓抑感,也朝她準備好了唾罵的口水。
所以,如果她在不久後真的將陳宴所有的感情踩在腳底碾碎,甚至在陳宴對她熱戀而又沉淪的時候不顧一切的將他徹底的拋棄,那個時候,陳宴,會怎樣呢?
周棠思緒起伏,陷入沉默。
晚上的時候,陳宴真的應了他的話回來了。
在醫院不眠不休的呆了一夜,他是疲倦的,眼裡的紅血絲也是醒目的,然而他還是支撐著和周棠在餐廳裡一起吃了飯,才和周棠回了臥室。
他似乎真的很累,倒床就想睡了,但在睡覺之前,他還是起身過來將坐在輪椅上玩兒手機的周棠抱著放到了床上,而後躺過來伸手將周棠攬在懷裡。
也直至懷裡的空蕩被周棠填滿,他才像是徹底放鬆下來一般,一言不發的就這麼睡了過去。
第二天一早,周棠醒的時候,陳宴還沒醒。
她枕在他肩膀仔仔細細的打量著他的眉眼,他的臉頰,他的唇瓣,直至半晌,她才要緩緩的將視線挪開,卻是還沒完全動作,就被突然睜開眼的陳宴發覺了。
“在看什麼?”他惺忪睡眼,嗓音也透著初醒的沙啞。
周棠也不害羞,坦然的說:“看你。”
他眼角微挑,似乎覺得她特彆的無聊,那雙眼裡也逐漸卷上淺淺的諷刺,但轉瞬又被他收斂了。
周棠笑著說:“你不覺得你真的長得很好看嗎?我記得高中時我第一次見到你時,就覺得你特彆好看,身上也有幾種莫名的氣質,有點勁勁的,又有點憂鬱與灰暗,反正挺矛盾的,但那個時候的我,也是真的對你一見鐘情。”
“也正因為僅靠喜歡一個人的外表而建立起來的喜歡,你的喜歡和愛才顯得短暫而又膚淺。”陳宴已經完全的清明了,嗓音也恢複了往日的淡漠。
周棠眉頭輕輕一皺,認真糾正,“最初的確是因為你的外表而一見鐘情,但接觸之後,才對你整個人都心疼與在意。陳宴,我高中三年裡,對你的真的愛,這點毋庸置疑。”
陳宴深眼凝著她,像是在忍耐什麼,也終究沒像往日那般一談到這些就對她各種貶低與諷刺。
他也沒回她這話,隻盯了她一會兒,才起身下床,正打算換衣服的時候,他的手機突然響起。
他彎腰拿過手機一看,臉色就突然緊了幾許,迅速接聽,卻也不知在電話裡聽到了什麼,他緊烈的表情又突然緩和,連帶那雙淩厲而又緊繃的眼,也在刹那間全數的鬆懈。
直至他道了謝並掛斷電話,周棠才急忙朝他問:“怎麼了?”
陳宴轉頭朝她望來,清俊的臉上染上了幾絲釋然,“我媽醒過來了,危險期也度過了。”
周棠神色微動,也跟著鬆了口氣。
王素芳醒來就好,這個人苦了這麼大半輩子,為人也良善溫柔,她也是希望王素芳能真正的脫離危險並好起來的。
“真好。我就說芳姨一定會沒事的,她那麼好,以後一定會長命百歲的。”周棠認真的說了這話。
陳宴沒回話,隻凝了她幾眼,便迅速去換了一身衣服,而後過來吻了周棠一下,才說:“我先去趟醫院,再回公司處理事。”
周棠乖順點頭。
也待陳宴轉身快要走至屋門時,周棠腦袋電光火花的想到了一個要緊的東西,當即問:“陳宴,今晚回來吃飯嗎?”
“嗯。”陳宴頭也不回的說。
“那我在家等你,晚上見啊,陳宴。”周棠扯著嗓子說。
也直至陳宴完全離開,周棠才喚了劉麗過來幫她下床。
她沒有忘記今天的日子。
九月二十五,陳宴的,生日。
她以前高中時,也給陳宴過過生日,那個時候,她一味的覺得陳宴缺錢,送什麼都不如送點值錢的東西來得重要,所以,她為陳宴送的禮物,都是價值連城的東西。
那時候,陳宴將她的禮物接倒是接了,但接得很隨意,似乎也沒什麼高興的,也沒什麼不高興的,反正就是各種的隨意與淡漠,但她那時候還覺得隻要陳宴沒拒絕就是好的,然而她沒想到,她送給陳宴那麼值錢的東西卻被陳宴丟在抽屜裡落灰。
也不知當年陳宴回陳家後,是怎麼處理她送的禮物的。
周棠想了一下,便就此打住,多想無益。
她去樓下吃過早餐後,便給楚商商打了電話,隻說自己想楚商商陪同一起去一北城那最大的購物廣場。
楚商商應了,迅速開車過來接她。
兩個人坐上車後,沒等楚商商朝她發問,周棠便說:“商商,我去購物廣場是想買點東西。”
楚商商怔了怔,她正準備問周棠這會兒怎麼有空約她去購物廣場了,而且還是在她腿腳不方便的情況下還要去逛。
但聽周棠這麼一說,她又覺得更納悶了,“你現在是缺什麼東西要去那裡買?”
她實在想不到周棠現在住在陳宴的彆墅裡,有保姆照顧,有廚師做飯,還有私人醫生看護著,所以,這樣飯來張口衣來伸手的周棠還會缺什麼。
周棠也沒打算瞞著楚商商,隻說:“今天是陳宴的生日,我要去給他買點禮物。”
楚商商愕了一下。
周棠繼續說:“難得和陳宴在一起,也難得在這麼多年過去並再一次給他過生日,總得,將生日的儀式感烘托好點才行呀。”
楚商商深吸一口氣,正打算說話,周棠的手機便響了。
楚商商下意識的噎住到嘴的話。
周棠也下意識的將手機接起並放在耳邊,柔和的喚了聲,“陳宴。”
“我到醫院了。”陳宴說。
周棠應道:“嗯,吃過早餐了嗎?”
“楊帆帶了早餐來。”
“看到芳姨了嗎?”
“已經轉到普通病房了,隻是她很虛弱,一直在睡覺。”
“芳姨一定會很快好起來的陳宴,沒事的,彆太擔心。”
“嗯。”陳宴低沉沉的應了一聲,說著,話題稍稍一轉,“今下午晚點的時候,我有一個會,會開到很晚,今晚不會回來吃飯。”
周棠怔了怔,“會開到半夜十二點?”
“不會,應該十一點左右結束。”
周棠沉默了一下,“那你結束後早些回來吧。”
“嗯。”
“好好的陳宴,愛你。”
“嗯,在家等我。”
兩個人一言一句的對話,氣氛有點沉寂,雖沒有半點的激情,但陳宴似乎有點受用。
他沒有再出口什麼貶低輕賤的話,語氣也沒有半點劍拔弩張的感覺,而是就這麼正常的交流著,也便是周棠隨口說著愛他,他也能這麼低沉而又平靜的應上一聲。
掛掉陳宴的電話後,其實周棠都有點分不清這個時候的陳宴,是不是已經完全放棄了遊戲裡的虛偽,隻是想和她徹底的假戲真做。
而待她回神過來時,卻發覺楚商商已經將車停在了一旁的輔道上,就這麼滿目震愕的盯著她。
“怎麼了?”周棠收起手機下意識的問。
楚商商再度吸了口氣,臉色有些發緊,“棠棠,你有沒有覺得你和陳宴繼續這麼下去,特彆危險?”
周棠想了一會兒,有些幽遠而又平靜的笑了一下,“我不會動心。”
“我也不說你會不會動心,隻是說你現在和陳宴的這種相處方式真的很危險,先不說你是否對陳宴重蹈覆轍,就說萬一陳宴真的愛上你了呢,你到時候反過來將他的愛踩在腳底碾壓,你知道會是什麼後果?陳宴興許會真的因為愛得不得而痛心疾首,但陳宴那種極端的人在極度痛苦和憤懣的時候,也可能會對你不利,殃及你性命,而且……”
周棠知道楚商商的擔憂所在,但她不會任由這種情況發生。
她語氣堅定的出聲打斷,“商商,我不會對陳宴重蹈覆轍,而且,我也不會讓陳宴殃及我性命。我會在陳宴沒反應過來的時候,徹底甩掉他。”
“你在他眼皮下,怎麼甩得了?”楚商商擔憂至極。
她真的覺得周棠和陳宴這麼玩兒,簡直是在刀尖上行走,也但凡稍有不慎,不是她重蹈覆轍,那就是被陳宴給……
甚至於,也但凡陳宴真的愛上了周棠,依照陳宴那種心性,她都不敢想象陳宴一旦發現周棠從始至終都是在騙他,那麼,他會怎麼樣?
畢竟,陳宴這個人真的很病態,也很極端。
她現在甚至萬分的篤定,陳宴這些年與蘇意之間所謂的恩愛真的是小打小鬨,他和周棠之間,才像是真正的盤根錯雜,交織極深。
而這樣驕傲而又矜貴的人一旦動心,這樣極端而又偏執的人一旦發現自己難得的真心被碾碎……
楚商商不敢往下想了,也不知到時候是陳宴極端得,甚至痛心疾首得去死,還是拉著周棠一起同歸於儘,又或者是,會如他前不久對蘇意那樣,淡漠的說分開,但這種可能性應該微乎其微,畢竟,陳宴對蘇意,似乎是真的不愛,也不如對周棠這般的交織與刻骨。
“想要甩掉的話,也有的是法子。”正這時,周棠堅定而又自信的出聲,語氣也帶著一種篤定,一種對楚商商的安撫。
也在這個刹那裡,她腦海裡最近浮出的那幾種不太成形的法子,此刻也因為陳宴對她的轉變而越發的成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