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棠渾噩的腦子頓時激靈了一下。
她雖然醉了,但還不至於連這陰沉入骨的聲音都聽不出來。
她眼睛驀地瞪大了半許,所有遊離的神智驟然歸位,待目光朝陳宴迅速掃了一眼後,就落定在了周遭陌生而又刻板化的房屋裝修上。
這裡的確不是她的新家,而像是高級的酒店套房。
所以,陳宴將她帶來酒店了?
陳宴滿目深沉的鎖著她的所有變化,“清醒了?”
當然清醒了,能不清醒麼?
無論是陳宴這個人還是他的這種嗓音,都透著凜冽刻骨的壓抑和戾氣,她能不清醒麼!
周棠滿目複雜,一時間,醉酒昏倒前的所有記憶全數湧來,惹得她滿心無奈,隻覺晦氣。
所以,龐婉打算給她找的小白臉,好死不死的就找到了陳宴,所以,陳宴也不知出於何種心理,竟然還將她帶來了這裡?
所有思緒,迅速在腦子裡過了一遍,周棠壓了壓心緒,這才淡然的抬頭朝陳宴望去,“不好意思,我當時喝醉了,喝醉的話和喝醉的決定,當不得真,而且我朋友當時也醉了,她的所有話,你也不用放在心上。”
周棠語氣平靜而又坦然。
嗓音落下,她掀開被子,忍住發昏的腦袋,撐住疲憊虛軟的身子,搖搖晃晃的從床上下來並站穩,也沒去看陳宴的表情,隻稍稍低頭的繼續說:“今晚對不起,耽擱你時間了,這房間的費用是多少,我可以付給你。”
陳宴滿目沉雜的凝著她,漫不經心的笑了一下,“就一句對不起就成了?”
周棠眉頭微皺,目光這才朝他落去,“陳總想要怎樣呢?”
陳宴不說話。
周棠等了片刻,也沒多餘的耐心,當即就打算跌跌撞撞的離開。
卻是足下剛走半步,她的手腕便被陳宴狠狠的扣住了。
他的力道很大,死死的扣在她的手腕,帶著一種莫名的狠勁兒與脾氣,像要將她的手腕捏碎一般。
周棠眉頭頓時緊緊的皺了起來,回頭盯他。
陳宴順勢鎖住她的所有視線,低沉沉的說:“今晚你那友人如果不是找的我,你知道你今晚是什麼後果?”
周棠默了片刻才無畏的說:“無論是什麼樣的後果,也與陳總無關。”
陳宴冷笑了一下,“是嗎?若是你那友人找的是彆的男人,那男人帶你開了房,和你上了床,也沒關係?”
周棠笑了,“所以陳總這是在介意什麼?又發什麼瘋?我到底如何,和陳總有什麼關係。”
陳宴的目光驀地沉下,英俊的臉上也浮出壓抑與自嘲,“如果你真覺得今晚和彆人上床了也沒關係,那和誰上不是上呢,是吧?彆人可以,我自然也可以是吧?”
沒等他後話道完,周棠便臉色一冷,也不知哪裡來的力氣,抬手就朝陳宴的臉狠狠的扇了一巴掌。
陳宴猝不及防的怔了一下,臉頰被稍稍的扇得偏斜,臉上火辣辣的痛惹得他火氣上湧,卻待目光狠狠朝周棠鎖去時,卻看見了周棠眼裡的怒意與鄙視。
她眼裡的鄙視真的太明顯太濃烈了,帶著一種毫不掩飾的惡心。
是的,她在明目張膽的惡心他,這會兒看他就像在看一件垃圾一般。
“倒是真讓陳總失望了,我的確誰人都可以,但就是陳總不行,因為我對陳總,是真的無感,也來不起任何興致,陳總在我這裡,已經沒任何的吸引和魅力。”周棠冷著嗓子道了這話。
也或許是酒勁兒還沒褪去,又或許是陳宴那話太過刺耳,她的脾氣也被掀了起來,對陳宴說話也沒客氣。
嗓音落下,她掃了一眼陳宴那突然蒼白的臉,冷笑了一下,這才拎起包踉蹌的出門。
直至坐著電梯跌跌撞撞的出了酒店,她開始站在夜色裡攔出租車。
僅片刻,身後追來一人,那人跑得很快,待迅速站定在她麵前時,也不知是跑得太急還是怎的,他的呼吸都稍稍有些不穩,眼尾在周遭黯淡的光影裡,也莫名的顯得有些發紅。
這會兒,他的臉色仍是有些蒼白,隻是那雙朝她落來的眼裡,已經沒了任何的戾氣,反而是充滿了一種難以言道的偏執和脆弱。
周棠淡漠的掃了他一眼,對他這種反應簡直是了如指掌。
是了,她差點忘了,陳宴是個偏執狂,陰暗而又倔強,心理完全不正常。你越是巴結他討好他,他就對你越是忽冷忽熱的高冷,讓你根本抓不住他,但你越是鄙夷他討厭他的時候,他又會死皮賴臉的貼上來,就像這會兒,他滿麵的脆弱與狼狽,仿佛錯的根本不是他,而是她像個無情女一樣的拋棄了他。
“陳宴,你能不能離我遠點。”周棠深吸一口氣,忍不住說了這話。
她腦袋是真的昏,也是真的累,她是真想好好的打車回家睡個覺,奈何這會兒卻還要被迫和陳宴糾纏,真是糟透了心。
奈何尾音還沒完全落下,陳宴竟壓著嗓子破天荒的朝她說:“對不起。”
周棠眼角挑了一下。
陳宴繼續壓著嗓子說:“我剛才在氣頭上,所以才對你說那些話,但本意並非如此。我如果真要對你不利,不會在酒店裡安分的守著你醒來。”
周棠滿目起伏,沒說話。
陳宴仔細的將她的表情打量了一會兒,越發放緩了嗓音,試探的問:“這會兒太晚了,打車不安全,你要回去的話,我開車送你。”
周棠揉了揉發痛的太陽穴,深吸一口氣,目光朝陳宴落去,“陳宴,我們以後即便遇見,也能當做不認識嗎?”
“……什麼意思。”
“意思就是你我能不能徹底成為陌生人,再無接觸和往來。”
陳宴的眼底頓時震顫了兩下,裡麵似乎有暴怒之色想要躍起,卻又被他及時的壓了下去。
他袖口下的手抑製不住的緊握成拳,但脫口的語氣卻又是卑微的,和他整個人身上的強硬氣質形成鮮明的對比。
“連普通朋友都做不成?”他問。
周棠點點頭,“沒那必要,不是嗎?”
“如果我覺得有必要呢?”他緊著嗓子說。
周棠徑直迎上他那蒼然而又緊繃的目光,“陳宴,你或許應該去看一下心理醫生。這麼多年過去,或許你真的不是放不下我,而是你的心理出了問題。因為你真的很偏執,對待某個人或某件事物也很有占有欲,所以,你如今對我不一定是放不下,而是你的心理出了問題。你去心理科看看吧,吃點藥抑製一下,對你有好處。”
周棠這話說得很慢,也有點斷斷續續,但總算是理清了的,說明白了的。
這話落下,也剛巧一輛出租車過來,周棠招手讓出租車停下,全程也沒去看陳宴的反應,就這麼坐著出租車徹底離開。
整個過程,陳宴一直站在原地,目光鎖著出租車離去的方向,回神不得。
他的兩隻手狠狠的握成拳頭,指甲肆意的嵌入掌心皮肉,剜出了血都不自知。
直至許久許久,久得冷風吹得他渾身發涼,他才稍稍的回神過來,蒼涼的目光掃了一遍周遭璀璨的光火,這一刻,即便目光所及之處都是繁華璀璨,然而他的內心卻格外的空蕩,像是有什麼東西在心底結冰,涼透了。
楊帆一直站在不遠處盯著陳宴,隔了許久,才緩步朝陳宴行去,緊著嗓子小心翼翼的勸,“陳總,夜涼,早些回酒店休息吧。”
他和陳宴住的就是這家酒店,他也剛剛和羅威應酬完,剛好回來,就看見了自家老板和周棠的那一幕。
他清楚看見了自家老板的服軟和掙紮,也看見了周棠的不留情麵,其實說真的,他理解老板這會兒的所有失落,卻也恨不起周棠來。
感情是兩個人之間的事,也哪怕裡麵存在著天大的誤會,但錯過就是錯過了,傷害也傷害了,所以要破鏡重圓的話,哪有那麼容易。
陳宴這才稍稍的回神過來,轉頭朝楊帆掃去,沒說話。
楊帆猶豫了一下,才擔憂的繼續說:“您身體還沒完全恢複,不易熬夜。”
陳宴神色微動,卻並沒將楊帆這話聽進去,隻低啞的問:“房子的事落實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