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方都心知肚明。
楚昊天在旁邊,漫不經心地說:“雪衣長老重傷,群狼環伺,左護法可千萬打得好一些,不然中原武林就要一擁而上,撕了長老的美人皮了。”
君罔極眼神淡漠,麵無表情看向他。
那眼神明明毫無感情,像一塊沒有靈魂的礁石,冷銳寂靜,但對上那道目光,讓楚昊天心頭一震。
就像是他自己的皮和肉分離了一般,渾身不自在。
君罔極沒有說任何狠話,也沒有一字威脅。
但楚昊天感覺到,自己如果再說一個句略顯撩撥的話,一定會發生什麼他不想看見的事。
君罔極黑色的衣袖,被輕輕拽了拽。
是溫泅雪,仿佛有什麼話要對他說。
君罔極收回看向楚昊天的眼神,一直筆直挺拔的腰身自然彎折,他將耳朵貼近溫泅雪耳邊,等待他要對自己說的話。
溫泅雪靠過去。
就像是要耳語交代他什麼話。
然後,楚昊天的瞳孔突然震顫了一下。
溫泅雪並沒有用手遮擋,楚昊天本以為是會看到唇語的。
但,卻看到——
溫泅雪什麼也沒有說,他隻是在君罔極靠近的那一刻,在君罔極棱角分明、銳利鋒芒,但震徹人心的俊美麵容上,飛快地親了一下。
就像是,在大庭廣眾之下,偷親一下心上人。
君罔極側臉眉睫微微垂斂,被親吻的那一瞬,眉睫也紋絲不動,就好像沒有任何意外,早已經習慣如此。
他臉上的神情也沒有絲毫微瀾。
但那淺灰色的眼眸,那種漠然的死寂,滌蕩一空,變得分外清澈。
這個角度,這一幕,隻有楚昊天看到。
在旁人看來,這兩個人隻是耳語了一句。
楚昊天怔愣在那裡,比方才被君罔極看了一眼,還要魂不附體,像是被人重重在心魂上打了一拳。
他不知道,自己那一刻臉色異常蒼白。
他也不知道,從溫泅雪出現開始,他就已經很久沒有去看寒樓了。
他的身心,全部凝聚在溫泅雪身上,卻不自知,卻不知道為什麼。
他看著君罔極直起腰身,抬手安撫一樣輕輕撫摸著溫泅雪的頭。
好像,並不是他以為的,低位者對高位者的順從、取悅,他們好像是平等的,像是同一個世界的人。
看著記憶裡,縱使被他假扮的少教主下毒、捅刀,強行摘了麵具,也始終神情平靜,無喜無悲,淡然強大的溫泅雪,像個純真的孩子一樣,輕輕靠著君罔極,依戀索取愛意的姿勢。
毫無保留,全無任何防備,全心全意地倚賴著。
楚昊天的喉結滾動了一下。
眼底微紅。
就像是,他發現了一座礦藏寶藏,挖掘了許久,但因為某些原因離開了一下,沒能及時回去。
轉眼卻發現,那座礦藏已經有了主人,而且,擁有著他未曾見過的最核心的珍寶。
可是,可是……
他一麵紅著眼睛,咬緊牙關,感到灼心一樣的難受。
另一麵卻惶然,他的寶藏不該從始至終都隻有……寒樓嗎?
這到底是為什麼?
……
台上。
阿狸打敗了幾個江湖成名的高手後,被一個德高望重的門派大人物擊敗。
她沒有戀戰,很有風度地認了輸,便飛了回來。
右護法和她對視一眼。
“我也去玩玩。”
他年紀比阿狸大,修為也比阿狸深,台上那個大人物勝過阿狸,就是因為內力強過她。
要真比下去,阿狸也不見得真的贏不了,隻是,得不償失。
右護法贏了對方之後,態度溫雅和善等下一個挑戰者。
卻聽楚昊天忽然道:“我來跟你打。”
下一瞬,楚昊天躍然而來。
不等雙方見禮,楚昊天就攻勢猛烈,一招接著一招密不透風打來。
竟是毫不留手。
右護法早就想和他私下聊聊,但一直沒有機會,這會兒見他竟然對自己如此。
不由皺眉。
一邊仗著內力深厚,隻是防禦,騰挪閃躲之間,壓低聲音道:“昊天,你究竟是怎麼了?為何三年不歸,又為何突然對長老出手?還和中原武林那群道貌岸然之輩混在一起?現在這種場合還和我這般不要命的打法……”
楚昊天閉嘴不語,神情鋒芒鬱鬱。
打了一陣子之後,心緒才稍稍緩解。
楚昊天心想,他們果然當我是真正的少教主。
他心下微動,計上心頭。
一邊打,一邊傳音入耳。
“繼續,彆停。我若不毫不留情,柳傅書這種道貌岸然之輩又怎麼會信?”
右護法眼眸一亮,配合著他開始反攻。
看在其他人眼裡,這是向來好脾氣的右護法也被他激怒了。
“你是故意打入中原武林內部的?他們怎麼會信你?”
楚昊天:“說來話長,柳傅書相信了我的話,以為我是真的棄暗投明,要替尹風楊報仇呢。”
他說得很有技巧,中間留白,足夠人自己去想想填補。
右護法道:“我明白了,你是想做出一番事業,讓長老對你刮目相看,可你再怎麼也不該傷了長老。你不要鬨太大,事後自己去認錯領罰,我不會為你求情。”
楚昊天想,這個右護法竟然從未考慮過,事情或許是他和溫泅雪一起商定的苦肉計嗎?
看來,右護法很信任雪衣長老。
他本來想說,這事溫泅雪也知情,故作驚訝,溫泅雪居然沒告訴他。
但見對方如此深信溫泅雪,隻怕自己這麼挑撥了,轉頭對方就去向溫泅雪求證,自己反而露餡。
破壞了寒樓的計劃。
於是隻作出一副少年人倔強衝動的樣子,說:“我所做的隻是為了天音教,與他何乾?他不是已經有了少教主嗎?管我是生是死。反正他也不在乎我。”
他本是借著身份做戲之言,卻不知道為什麼,這些話說出口的時候,竟然鼻端一酸。
就好像這些是他發自肺腑的真實感受一般。
右護法見他眼睛微紅,神情三分倔強傷心怔愣,竟然還是和三年前負氣離開時候一樣。
“長老自然是關心你的,隻是……”
隻是什麼,他自己也不知道。
畢竟,溫泅雪對君罔極的特彆,所有人都看在眼裡。
在隻有其他人所有人的時候,楚昊天在溫泅雪那裡是待遇最好的一個,像神靈最寵愛的孩子。
但,對君罔極的時候,溫泅雪不是神靈,他第一次像個人,一個擁有感情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