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罔極握著他阻攔的那隻手,用另一隻手,輕輕拉開衣襟。
這次,溫泅雪沒有動。
上次,溫泅雪說,不能看,隻能摸。
他握著君罔極的手,放在自己的心口,那裡的確一片平坦,毫無傷痕。
可是,楚昊天當初捅刀刺進去的地方,並不是左邊的心臟。
是中間一點的心肺位置。
寒樓和楚昊天都沒想真的讓溫泅雪死,他們隻是想重傷他。
君罔極那時候,太規矩了。
他隻摸到了溫泅雪讓他摸的地方,但凡他隻要稍微逾越一點,就會發現的。
那傷口在溫泅雪的胸口正中,因為楚昊天怕刺得不夠,又捅了一刀。
兩次疊加,像一朵種在血肉裡的薔薇。
君罔極垂斂的眉睫,隻在看到的一瞬微微顫抖了一下,之後便一動不動。
溫泅雪看不到他眼中的神情,隻看到他的臉上什麼表情也沒有。
溫泅雪:“已經治療過了。”
的確,表麵看上去,甚至沒有一絲鮮血滲出。
讓那具身體,像是一個完美的類人的人偶,傷口被美化過,不夠血腥、殘忍,以至於受傷和罪惡都好像被粉飾了。
但,痛苦不會。
君罔極不敢碰:“很痛嗎?”
溫泅雪望著他,眸光小心翼翼的溫柔,像個做錯了事的孩子:“有一點,你親親我,就一點也不痛了。”
是真的。
疼痛、受傷、流血,對溫泅雪都沒有意義。
隻是因為君罔極問他,他才意識到,那好像是疼。
君罔極抬眼看著他,薄唇微抿,那張臉上沒有一絲情緒,沒有一絲責備,像月下的海麵。
手指很輕地撫摸溫泅雪的頭發,側臉。
掌心很暖。
貓貓花的掌心總是柔軟溫暖的,輕輕撫摸雪薔薇的時候,尤其如此。
君罔極靠過去,小心翼翼不去碰到溫泅雪的傷口附近,微涼的薄唇親吻在溫泅雪的眼皮上。
讓溫泅雪下意識閉上眼睛。
他屏住呼吸,小心翼翼,靜靜地近距離望著溫泅雪的眉眼,眼神裡的愛意荒蕪又寂靜。
沒有等來後續的親吻。
溫泅雪閉著眼睛,雙手環抱著他的脖頸,循著直覺親吻了那隻不開心的貓貓花。
“親一下,會開心一點嗎?”
君罔極躺在鸞輿內,任由溫泅雪俯身親吻他。
他沒有動,隻怕稍有動作牽引溫泅雪的傷。
隻是抬手,一下一下,輕輕撫摸溫泅雪的後頸。
“嗯。”他說。
君罔極也學會了撒謊。
他開心不了了。
無論溫泅雪親多少次,都無法開心。
……
鸞輿停在那裡兩個時辰,在天音教的人帶著馬車趕來後,再次啟程。
用了十天,他們回到了嶼山。
那一天,是寒樓和溫泅雪約定的比武的日子。
君罔極淡淡地說:“我替他去。”
左右護法靜靜地望著他。
溫泅雪的傷隻在那一日,看上去很明顯,隨著時間過去,第二日第三日就已經看不出來什麼了。
隻有那朵深入血肉的“薔薇”花苞始終明顯。
是寒樓留下的“傷心”之毒。
隻要溫泅雪感到傷心,那朵花苞就會綻放一些。
溫泅雪的傷雖然無礙了,但,他們都知道,君罔極的傷卻一直在。
直到,那兩個人死,或許才會消弭一二。
楚昊天是楚沅的孩子。
楚昊天和寒樓是溫泅雪看著長大的。
楚昊天和寒樓傷了溫泅雪。
右護法歎息一聲,讓開了。
明知道君罔極是要去殺了那兩個人。
“早去早回。”他說。
人都應該為自己做過的事付出代價。
阿狸比右護法更情緒極端,愛恨分明一點,對楚昊天更存怨憤。
但是,她沒有讓開。
“比起殺那兩個人,他可能更希望你陪在他身邊。”
雖然沒有任何依據,但她總是擔心,溫泅雪好像快要進入沉睡了。
……
君罔極下山前,來見了溫泅雪。
“我殺他們,你會傷心嗎?”
溫泅雪望著君罔極,雖然他並不知道什麼叫傷心,但他知道的,君罔極從那一天開始,被傷了心。
他好像真的不應該讓君罔極看到他胸口的傷。
那本書出現了,在寫——
【他們如果死在君罔極手裡,世界會毀滅。】
【你可以阻止他,你說什麼,他都會聽的。】
溫泅雪:我知道。
他當然可以阻止君罔極。
可是,他的貓貓花被傷了心。
這個,要怎麼阻止?
要怎麼治好?
溫泅雪望著君罔極:“如果你會開心一點的話,就去做吧。但是,留他們一命,彆真的讓他們死了。”
他到底還是為世界,讓他的貓貓花傷了心。
君罔極望著他,撫了一下他的頭發,低聲很輕:“我很快就回來。”
溫泅雪望著君罔極離開的背影:你知道,什麼是傷心嗎?
【你胸口的“花”開了,就是傷心。】
【它,正在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