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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溫泅雪的憂傷委屈狗狗眼,不知不覺,君罔極中午也留在宗學裡不回寢宮了。
和溫泅雪一起吃溫家夫人準備的愛心大餐。
吃完之後,天氣熱了,溫泅雪找一處風景好的地方,在兩棵樹之間係上吊床。
他們兩個擠在上麵午休,睡不著的時候就看陽光灑在樹林裡發呆。
每到這個時候,君罔極總是不清楚,他原本是要一個人的,為什麼最後會這樣?
直到有一天。
下雨了。
溫泅雪和君罔極一起,躺在君罔極的鬆筠殿的床上,一起午休。
他們頭挨著頭,溫泅雪摟著君罔極的脖子,臉頰相貼,像兩隻挨在一起的親密無間的小動物。
君罔極忽然清醒了,微微皺眉,認真地拉開溫泅雪的手,對他說:“我,沒有討厭過你,但是,你真的不能跟我靠近了。”
溫泅雪原本昏昏欲睡,一下子精神了,揉著眼睛。
他終於要觸及到了那個困擾他許久的疑團了嗎?
——關於君罔極為什麼和所有人都保持距離,不讓任何人接近他的原因。
溫泅雪努力睜大眼眸,爬起來望著君罔極的眼睛。
晶亮清澈的眼眸,滿是純真好奇:“為什麼?”
君罔極猶豫了一下,蒼白的皮膚,深黑的眼眸,緊抿的唇,眉眼陰影中像是藏著一個極深的秘密。
溫泅雪捧著他的臉,小聲說:“我們是最好的朋友,無論任何秘密,我都會保守的。我的秘密,也告訴你知道。我金庫的密碼是……除了我娘,沒有人知道,告訴你。”
君罔極望著眸光清澈毫不設防的溫泅雪,這個秘密不可以告訴任何人,但是,如果他不說,溫泅雪就不知道,為什麼不可以接近他,為什麼他們不可以做朋友。
溫泅雪就會一直毫不設防地跟著他,望著他,無論他怎麼冷漠拒絕,到時候……就來不及了。
但如果溫泅雪知道這個秘密,或許,不用他說什麼,對方就會主動離開他。
就會……安全。
溫泅雪低下頭,額頭輕輕抵著,不知道在想什麼的君罔極的額頭:“殿下可以說了嗎?”
君罔極抿唇,黝黑的瞳眸,因為近距離,顯得微微放空,他輕聲說:“你怕鬼嗎?”
屋外,暴雨傾盆。
春雷陣陣。
整個世界黑壓壓的一片。
雨水帶來一片寒涼。
溫泅雪不解:“嗯?”
君罔極抱著他的脖子,他們互相摟著彼此的脖子。
像是汲取力量和溫度一樣。
在溫泅雪的耳邊,像是極其輕微的耳語,怕什麼聽到一樣,君罔極小小聲,說:“我的身體裡……住著一個鬼。”
……
……
【“……隻要殿下需要,我隨時都會去殿下的身邊。”溫泅雪說。
君天宸永遠記得,重來一次,今生第一次見溫泅雪時候的情景。記
少年的眼眸純澈,像春天清晨的原野上最純淨的河流。
卻讓他早已冷硬的心,瞬間皸裂刺痛。
君天宸以為自己不愛任何人。
前世,所有人都說愛他,他們為他付出一切,為他豁出性命、尊嚴、為他自相殘殺,伏在他的腳下伸出手,隻為了求他能看他們一眼。
但君天宸從始至終無動於衷,內心毫無波瀾,甚至覺得可笑。
他們說愛他,卻連他是誰都不清楚。
那些付出一切的人裡,溫泅雪是最特殊的一個。
因為溫泅雪是第一個。
在他一無所有的時候,就陪在他的身邊的人。
君天宸隻差一點就感動了,隻差一點,就與他共赴餘生。
但,他還是沒有。
儘管如此,溫泅雪仍舊是最特殊的一個。
所以,他將唯一的,所有人求而不得的皇後之位,許諾了溫泅雪。
可惜,溫泅雪卻不要。
他要什麼?
君天宸不知道,也不關心。
是要一個冷漠無愛的將死之人,所謂的真心嗎?所謂的一心一意?
可他是帝王,帝王本無心,又怎會將此心隻許一人?
溫泅雪愛一個帝王,向他索取一個他根本沒有的東西,注定隻能失望。
君天宸至死也這麼想,他以為,溫泅雪隻是一點點特殊,他以為,他不愛任何人,也不愛溫泅雪。
直到死後,直到重生來過。
直到春日遴選伴讀的那一日,亭子裡,透過君罔極的視線,穿過時間和生死,他再一次看到過去的溫泅雪。
“……隻要殿下需要,我隨時都會去殿下的身邊。”
心忽然感到一絲刺痛。
那一絲的刺痛一直沒有消失,像一道裂縫存在那裡,存在他的靈魂之上。
他的靈魂不自由,被困在這具身體裡,隻能看見君罔極所見,聽見君罔極所聽,觸到君罔極所觸。
君天宸不知道,君罔極和自己究竟算什麼關係。
是一體雙魂的兄弟?
還是主人格和副人格?
亦或者,隻是單純的原主和穿越者的關係?
前世,君天宸不曾記得,這具身體原本的主人最初的名字。
他和對方一同降世,初始幼年期的時候他的靈魂太虛弱,便將主導權交給了對方。
直到對方意外死去。
當他從這具身體裡醒來後,便借著欽天監順勢更改了名字。
改作君天宸。
將那個人的存在,徹底抹去。
那個原主,在所有人眼裡都毫無存在感,都不討喜,連他的父皇母妃都不關心,他是不是換了芯子。
他們似乎更喜歡現在的君天宸。
所有人都更喜歡君天宸。
既然如此,君天宸又為何要記得他?
但,溫泅雪例外。
前世的君天宸卻有意無意忽略了這一點。
當死後重生,重來一次,這一次君天宸沒記有沉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