瑛瑛亦步亦趨地跟在薛懷身後,臉上露著幾分恰到好處的赧然。
她心下微微一喜,既因薛懷對她的關心,又因他沒有與柔嘉公主眉來眼去一事。
不管薛懷是為了名聲體麵還是旁的什麼原因,瑛瑛都很高興。
“夫君。”瑛瑛嫣然一笑,水盈盈的杏眸裡掠過光華千萬。
薛懷一愣,抬眼問她:“怎麼了?”
瑛瑛笑得愈發燦爛:“你今日好生俊俏。”
從前薛懷的俊俏隻在皮囊之外,可今日他的俊俏風姿卻是映進了瑛瑛的心裡。
天知曉柔嘉公主嫁到的時候瑛瑛的心裡有多惶恐,那些立在階前的族人旁親們目光如炬,個個皆不懷好意地等著看瑛瑛的好戲。
薛懷冷不丁聽到了此等誇讚之聲,霎時便不自然地挪移開了目光,頰邊透出點點紅暈,隻是在日頭的照耀下不甚顯眼。
兩夫妻你儂我儂的一言一語,正被稍慢一步走進徐府的柔嘉公主撞了個正著。
她那張裹著怒意的嬌容愈發露出了幾分惱意來。
方才瑛瑛不慎腿軟後薛懷摟住她的一幕被柔嘉公主納進了眼底,將她的心燒的火紅滾赤,妒意與酸澀將她團團包裹,逼得她喘不過氣來。
她幾乎可以斷定,瑛瑛是故意的。
這個心機叵測的庶女是故意在人前摔倒,她料定了薛懷是君子,不至於在人前對自己名義上的妻子不聞不問。
便故意與他做出如此親密的舉動,來刺激自己。
身旁侍立著的姑姑和丫鬟們都唬的大氣也不敢出,可又怕柔嘉公主盛怒之下做出有損名聲的不堪之事來,便隻能小心翼翼地勸道:“公主息怒,可要為了您自己的名聲著想啊。”
柔嘉公主自然不會在人前鬨出什麼損人不利己的事來,她若是想針對瑛瑛,多的是殺人不見血的手段。
況且薛老太太暗地裡與她說過幾回交心的話語,左不過是在告訴她,瑛瑛若是進門三年都無所出,他們承恩侯府便能以七出之條休了她。
若再顧忌些體麵,那便和離事了。
柔嘉公主年方二八,願意等也等得起。
“走吧,今日本宮是來為徐大小姐賀喜的,自該去花廳湊湊熱鬨才是。”柔嘉公主冷笑著說道。
*
婚宴分為男女二席。
男賓們在前廳把酒言歡,女賓們則在花廳裡說說笑笑,龐氏領著瑛瑛落座在左手邊的扶手椅裡。
待柔嘉公主進門之後,高位上的寧氏便戰戰兢兢地讓出了自己的座位。
瑛瑛則側身服侍著自己的婆母,並不敢與柔嘉公主視線交彙。
倒是龐氏笑著瞥她一眼,輕聲對她說了一句:“彆怕。”
令瑛瑛意外的是,柔嘉公主在花廳內坐了半個多時辰,卻沒有出言針對瑛瑛,隻是含笑打量著眾人。
晚宴之後,龐氏領著薛懷與瑛瑛一同回府時,柔嘉公主也沒有發難,不過笑著與龐氏辭彆道:“改日本宮再與夫人詳敘。”
瑛瑛這時也放下了心,正回身要與自家夫君說話的時候,卻聽方才已向龐氏辭彆的柔嘉公主忽而折返了回來。
她一雙明澈的眸子在寂寂的夜色下顯得格外透亮,裡頭仿佛攥著洶洶的火苗,凝望著薛懷時要將他拆吞入腹了一般。
“本宮有件極為要緊的事要與世子爺說,夫人可否通融一回?”
龐氏笑意一
僵,卻也沒有駁斥柔嘉公主的話語,隻道:“公主請自便。”
她相信自己的兒子做事有分寸,此番與柔嘉公主相談一回,正好也斷了她的情思。
薛懷不聲不響,仿佛一尊無喜無悲的佛像。
隻有瑛瑛低眉斂目地盯著自己的足尖瞧,心裡卻是掀起了驚濤駭浪。
她不高興,她一點也不想讓薛懷和柔嘉公主獨處。
可她人微言輕,說的話又有誰在乎呢?
這兩人男有情女有意,若是柔嘉公主再撇下公主之尊朝著薛懷動情落淚,隻怕舊愛會飛速地複燃吧
瑛瑛越想越不忿,隻是掙紮著不表露出來半分。
龐氏卻罕見地心疼起了自己的兒媳,笑著對瑛瑛說:“走吧,你隨我去馬車上等著。”
女子大度些總是好事,她也得好好開解開解瑛瑛。
清輝般的月色灑落人間,周圍的車馬都已去了大半,隻剩寥落的幾輛。
瑛瑛雖心有不甘,卻還是跟在龐氏的身後往馬車的方向走去。
柔嘉公主倨傲地瞥了她一眼,得意地享受著這庶女落寞離去的背影。
正當瑛瑛越過薛懷身旁的時候,垂在身側的皓腕卻倏地被大掌攥住。
瑛瑛一愣,旋即聽得頭頂一側傳出了一陣熟悉的清冽嗓音。
是薛懷在說話。
蟬鳴聲連綿不絕,與夜風刮起枝葉的聲響融為了一體,襯得薛懷的嗓音既悠遠又輕淡。
他說:“瑛瑛,你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