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薛不難,小名叫澗哥兒,今年已五歲了。
昨日爹爹教了我千字文,可我看見那些密密麻麻堆在一起的古文就覺得頭疼,可我還隻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孩童,根本逃不開爹爹的魔爪。
娘親看我辛苦,便給我出了個主意——爹爹吃軟不吃硬,他隻要坐在書桌旁朝著爹爹撒撒嬌,爹爹便會心疼他了。
我照著娘親的話朝爹爹撒了撒嬌,結果爹爹的臉色愈發難看了,隻見他惱怒不已地說:“書背的不好,再罰你多背一篇。”
我無語凝噎,自此便對撒嬌一事深惡痛絕。
後來娘親心疼我小小年紀卻要被爹爹逼著練字看書,就和爹爹吵了一架。在我心裡不可一世的爹爹一看見娘親落淚,就慌了神,賭咒發誓地說:“瑛瑛,我再也不敢了。”
至於不敢做什麼,年僅五歲的我自然不明白。隻是後來杜嬤嬤抱著我去廊道裡曬太陽的時候,一邊歎氣一邊說:“澗哥兒往後不會再有弟弟妹妹了。”
沒有就沒有吧,反正小桃姐姐們說女子生產不容易,甚至還有可能會丟了性命。
娘親是這世上最溫柔最疼我的人,我自然不希望娘親有任何的危險。
雖然不知曉爹爹做了什麼,可我會堅定地站在他這一邊!
隻是娘親顯然是憤怒極了,一連幾日都不肯和爹爹說話,午膳晚膳都偷偷和小桃姐姐開小灶,晚間更是將姐姐和我抱到了她的床榻上。
爹爹一進內寢,娘親就冷著臉說:“夫君去彆處睡吧,這兒人滿了。”
我隔著簾帳都能瞧見爹爹臉上的傷心,所以一等爹爹離開,我就癡纏著娘親的手臂問:“娘親是為了澗哥兒才和爹爹吵架嗎?”
娘親沒說話,姐姐卻拍了我的背罵道:“怎麼可能呢?你這小豆芽可彆亂想。”
於是,姐姐就趴在我的耳邊悄悄說了好些我聽不懂的話,什麼“絕嗣”、什麼“為了娘親好”。
我隻知曉,作為男子漢大丈夫,我應該站在爹爹的這一邊。
“娘親,你不要和爹爹吵架了。這幾日爹爹心情不好,就日日罰我抄好多好多字,背好多好多書。”我嚷著嚷著就哭了起來。
娘親隻好把我抱在懷裡勸哄了一番,又笑著說:“澗哥兒彆怕,娘不過是晾著你爹爹幾日而已,最多大後日,你爹爹就肯定顧不上監督你練字了。”
我掰著指頭算了算日子,依稀記得後日爹爹要讓我背兩篇千字文。
所以我就撲進了娘親的懷裡,哭著喊著要她明日就跟爹爹和好,這樣我就不用背那兩篇千字文了。
娘親被我磨的沒了辦法,隻能答應了下來。
翌日一早,爹爹小心翼翼地走進正屋,來回張望著要找尋娘親的蹤影,我從床榻上跳了下來,小跑著奔到爹爹跟前,憋了一口氣大喊道:“爹爹,娘親說她原諒你了。”
這道嗓音很是嘹亮,聽說連小廚娘的朱姐姐都聽見了我的吼叫!
爹爹很高興,慢了一拍走出內寢的娘親也沒想到我會先斬後奏,這下她也隻能跟爹爹和好了。
姐姐也誇我這事做的漂亮。
我也覺得自己很厲害,所以後來不僅替祖父祖母調停矛盾,還會組織爹爹和娘親吵架,最後連丫鬟婆子們鬥嘴的時候也有我勸架的身影。
杜嬤嬤笑著揶揄我說:“我們澗哥兒不該叫‘不難’,應該叫‘不吵’才是。隻要有他在,誰還敢吵架鬨事呢?”
哼。
管她們怎麼說,反正我希望我的親人朋友們都和和美美的。
*
我叫竹姐兒,今年七歲。
杜嬤嬤是我的奶娘,在我吃完七歲的長壽麵之後便總是在我耳邊念叨:“我們竹姐兒如今是大姑娘了,不好總是風風火火地跑來跑去,沒個閨秀的模樣。”
我和娘親一樣都十分敬愛杜嬤嬤,所以每回杜嬤嬤念叨我的時候我都隻是左耳朵進、右耳朵出,也不敢頂撞她。
後來杜嬤嬤老了,再照顧我就顯得力不從心。娘親做主將她送去了風景秀麗的莊子上養老,還派了兩個小丫鬟服侍她。
每隔一個多月,我便會坐了馬車去莊子上看望杜嬤嬤。
在我八歲生辰的那一日,祖父和祖母也趕來了洛陽,爹爹倒是消失了一段時間。那時的娘親臉上總是漾著一抹若有若無的愁緒,澗哥兒瞧不出來,我卻看得明白。
娘親是在擔心爹爹。可不管我怎麼追問,娘親都不肯告訴我爹爹的去向,後來還是我問了杜嬤嬤,她才歎息著告訴我:“世子爺去了京城。”
京城,那是我出生的地方。聽丫鬟說們,我們薛家在京城的祖宅比如今住著的龐府要大上好多倍,爹爹每年交給大舅舅的銀子都能在外頭租賃兩間豪宅了。
既然京城這般富貴,為何我們要居家搬來洛陽呢?
我不明白,所以期盼著杜嬤嬤能為我解答。
可杜嬤嬤卻不肯透露太多,隻說:“小孩子家家的,不要問這些事,即便我說了,你也不明白。”
娘親和杜嬤嬤都不肯告訴我原因,可娘親臉上的愁容一天比一天深刻,我隻能收斂起了玩心,一片督促著澗哥兒練字,一邊躲在內宅裡學做針線。
兩個月後,消失已久的爹爹才回了龐氏。那一夜,娘親抱著爹爹死活不肯撒手,連我和澗哥兒都擠不到爹爹跟前去。
丫鬟們都說,往後我們一家人再也不會分離了,杜嬤嬤更是慨歎著說:“京城出身的貴女和洛陽出身的千金,裡頭可有千差萬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