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沉著臉的薛懷瞥了身前瑟瑟縮縮的兒子,一時又憶起昨夜夫人的諄諄教誨,便隻能壓下心頭的惱怒,隻道:“回院子裡歇著吧,剩下的文章不必再寫了。”
刹那間,澗哥兒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朝薛懷眨了眨眼,猶猶豫豫地說:“爹爹不罰我了?”
薛懷瞥他一眼,蹙著眉說:“難道你還想抄下去?”
澗哥兒慌忙擺手,朝薛懷行了禮個後便立刻跑出了書房,一溜煙地便消失在了薛懷眼前。
之後,澗哥兒便趕去了阿竹的院子裡,像大爺似地坐在廂屋裡觀摩著阿竹給丫鬟們上課。
阿竹一身煙粉色羅衫裙,如瀑般的鴉發被她用個布繩隨意地一紮,顯得整個人利落又乾練。
用澗哥兒的話來說,那便是長姐活像個說書先生。
隻可惜府裡的丫鬟們知識水平有限,雖全心全意地配合著阿竹的愛好,可卻是怎麼也聽不懂阿竹嘴裡的話語。
澗哥兒見狀便在女學散學後與阿竹說:“長姐若真想辦女學,不如去外頭租個書塾,正兒八經地收幾個女徒弟,若是覺得書塾辦起來麻煩,不如去世家大族裡做女先生。”
阿竹正在收拾自己的教案,聽了弟弟的話語後,隻道:“書塾哪裡是這般好租用的?況且女先生一事也要靠資曆和本事,我連正經書院都沒上過幾日,那些世家大族怎麼會聘我去做女先生呢?”
澗哥兒一愣,隻覺得長姐說的在理,一時也沒了駁斥的話語。
後來,徐如安將那個名為玉珠的妾室扶正後,兩年之內便一連生下了兩個女兒,徐母對兒媳很是不滿,隻苦於兒子的顏麵而未曾發作。
阿竹在承恩侯府辦了女學的名聲傳遍了整個京城,有人說她為了名聲沽名釣譽,也有人說她是被情所傷後昏
了腦袋。
薛懷與瑛瑛卻不管這些流言蜚語,隻是按照阿竹的想法為她在城西的鬨街上租下了兩間書塾。
為了全阿竹之心,薛懷免了書塾的一切束脩,若是貧寒人家的女兒又買不起紙筆的,便還要發下二兩銀子供其買紙筆。
西街葫蘆巷裡的百姓們自然踴躍報名。
阿竹醉心於女學事業,這書塾的規模越辦越大,最後打通了左右二四間鋪麵,將書塾辦的風風火火。
瑛瑛見女兒自辦女學開始便精神抖擻,全然忘卻了與徐如安的那一段失敗的婚姻,她隻覺得心下無比安慰。
女兒的人生因女學一事要燦爛光明。女人在世也並非隻有嫁人生子這一條路,也許,她的阿竹能走出一條與彆人不同的道路來。
之後的五年裡,阿竹一門心思地鑽研女學,一開始收取的隻是貧苦百姓的女兒,後來學生的人選五花八門。
貧苦百姓家的女兒、從良的妓.女,乃至被達官顯貴送進京城的揚州瘦馬。
這些都是空有錢財和權勢的人,明明錢財豐厚,卻因為身份地位的卑微而無法得到旁人的尊重。
阿竹從不用異樣的目光去看待這些女子,在她的眼中,女子各有各的難處,實在不必傾軋爭鬥。
況且書海無涯、官場沉浮,憑什麼男子便能出人頭地、科舉做官,女子就隻能囿於內宅之中相夫教子?
譬如說她與徐如安的這樁婚事,京城裡的貴婦小姐們都說她氣性太大了一些,就為了個妾室而憤然與前途無量的徐如安和離是衝動之舉。
阿竹卻一點都不覺得委屈,在她眼裡徐如安惡心至極,是個披著君子外衣的偽善小人。
這一生,她有父母親人的愛護,有為之追尋的事業,已然不負此生。
至於徐如安,於她而言,不過是過眼雲煙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