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如安心裡雖不安,可更令他難以自持的還是李致對阿竹的興趣。
他思緒紊亂不已,回了徐家後連妻女房裡都沒去,而是一頭鑽進了書房裡去與自己的幕僚商議著李致的用意。
幕僚們都是將理智二字刻在骨子裡的人,聞言隻道:“大人多思多慮了,臣下也曾見過薛家這位大小姐。便是說她沉魚落雁、貌美如花也不過分,太子是男人,自然會見色起意。那薛氏是個和離過的婦人,至多做個貴妃而已。”
徐如安卻是越聽越覺得心口憋悶。他知曉阿竹貌美,卻不知曉這等美色還能將不近女色的李致勾來。
阿竹曾是他的妻,往後卻要成為李致的女人。這個念頭讓徐如安坐立難安,心裡實在稱不上高興。
幕僚
們卻還在一旁滔滔不絕:“當初大人要與薛氏和離的時候就太過衝動了一些,薛家如日中天,大人若有薛懷這個嶽丈襄助,便不會落得今日這個局麵。”
今日的徐如安雖擔著個太子太傅的名頭,可卻被李致從內閣裡趕了出來,文人一旦出了翰林院和內閣,青雲之路便算是走到了頭。
況且李致喜怒難辨,仿佛是應襯了那一句伴君如伴虎。徐如安入東宮的這些過的可不算好。
“並非是我要和離。”徐如安早知曉幕僚們為了他與阿竹和離一事而在後頭腹誹過他一番,左不過是說他豬油蒙了心,或是忘恩負義而已。
可和離一事當真不是出自他心,而是阿竹執意要與他和離。徐如安幾次三番地撂下和離一事,隻是盼著阿竹能在火氣消下去後放棄和離一事。
可阿竹是鐵了心地要與他和離。徐如安才是被拋棄的那個人。
“罷了,今夜你們也累了,都下去休息吧。”徐如安乾脆遣散了所有的幕僚。
幕僚們見他麵色沉沉,似是陷入了哀傷之中,便也知情識趣地退出了書房。
這一夜,徐如安望著漫天星辰與濃重的夜色,一夜未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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登基大典過後,李致便成了新朝的帝王。
阿竹也大大地鬆了一口氣,料想著李致初登基時必然事務繁忙,定是不會有空閒出宮來煩她。
才高興了半日,女學臨近放學時,李致又著常服趕來了京城西街。
這下阿竹可不敢驅趕他了,他是帝王,一聲令下便能關閉她的女學。
阿竹好聲好氣地招待了李致,話語裡都染上了幾分討好的意味,李致失笑,抬眸望她:“阿竹老師。”
“臣女惶恐。”阿竹疏離又恭敬地答道。
李致斂起了笑意,忽而正色般地說道:“朕不會將世家打壓到無力喘息的地步,至多是削弱些他們手裡的權力。”
這番話沒頭沒尾,阿竹愈發疑惑地回道:“臣女惶恐,不敢乾涉陛下的政見。”她對朝政之事可沒有半分興趣。
李致見她一副懵懵懂懂的模樣,心裡也犯了難,隻以為是自己沒有把話講透的緣故,便重又說道:“朕的意思是,往後就不需要阿竹老師的弟弟來為朕辦事了。”
阿竹還是聽不明白這話。她又與李致兩人處在狹小逼仄的雅間裡,李致的一舉一動、一呼一息都顯得如此清晰,存在感強烈的讓她無法忽視。
“陛下。”她輕喚了一聲李致,意欲尋個由頭溜出雅間,省得李致再說那些她聽不懂的話。
阿竹作勢要離去,李致急了,慌忙道:“朕的意思是,你如今可以放心地嫁給朕,朕想娶你與你爹爹無關。”
阿竹僵在原地,腦袋裡炸出了一道驚雷。嚇得她好半晌不知該如何回應李致。
短暫的遲疑後,阿竹才想到了推辭之語:“臣女多謝陛下垂憐,隻是臣女醉心於女學一事,並不願嫁人為妻,更不想入宮為妃,還請陛下收回成命。”
她以為自己的拒絕之語說的已足夠明白,若她是李致,幾次三番地被自己拒絕,定然會生出帝王傲氣來,不再堅持要納她為妃。
可李致並非常人。
他含笑著注視阿竹,神色淡然的仿佛早已料到了她會拒絕自己,便道:“你若答應,朕可以在全國上下推行女學,還以為辦十家專供女子讀書的鹿麋書院,你來做院長。”
阿竹一愣,旋即便瞪大了眸子問李致:“陛下可是說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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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竹應下了李致的要求,回承恩侯府備嫁時眉飛色舞地與薛懷瑛瑛說:“陛下說要在全國上下推行女學,爹娘,女兒不是在做夢吧?”
瑛瑛歎息著道:“阿竹,你可當真願意入宮為妃?那宮裡都是爾虞我詐,你怎麼招架的住?”
薛懷卻道:“夫人此言差矣,陛下後宮裡如今空無一妃,我隻怕將來選出皇後後阿竹的日子會艱難。”
阿竹卻全然不在意這些小事,隻為了女學一事而高興。況且她一個已和離過的婦人,不過是再嫁一回罷了,與十家鹿麋書院比起來,吃虧的該是李致才是。
女兒既願意入宮為妃,薛懷與瑛瑛自然也沒有阻攔著女兒的理由。
聖旨於翌日清晨下發到承恩侯府,薛懷領著妻女兒子跪地接旨,禦前總管親自趕來了承恩侯府,賠著小心道:“陛下的意思是賜婚聖旨都不發了,否則這樁婚事像是被皇命所逼著促成的,皇後娘娘可要受些委屈了。”
聖旨未達一事已足夠讓人驚訝,禦前總管話裡後半句的“皇後娘娘”更是讓人瞠目結舌。
李致要讓她做皇後?
阿竹瞪圓了杏眸,愈發覺得自己看不透李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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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後大婚前,滿京城都知曉了薛家嫡長女要入宮為後的消息,若論身份和品行,薛竹入主鳳藻宮並無半分不妥之處。
唯一不美是,薛竹曾嫁與徐如安為妻,乃是個二嫁婦人。
不少禦史都在朝堂上參奏此事,左不過是勸李致三思而後行。可新帝獨斷專行,一連貶了三個話多的禦史,便再沒有人敢言及此事。
徐如安在阿竹入宮去了兩回承恩侯府,第一回是薛懷見了他,並告訴他阿竹一切都好,讓他不要再貓哭耗子假慈悲。
第二回他乾脆連承恩侯府的門都沒進。外頭人知曉了這樁官司之後,都議論紛紛:“徐大人莫不是後悔了吧?”
連李致也知曉了此事,他可不是個什麼好脾性的人,為了不讓徐如安在他跟前礙眼,索性一道聖旨將他調去了西北,無召不得進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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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初阿竹以為李致是要入宮為妃,興許是瞧上了她的美色,亦或是起了要玩弄她的心思,總不會是出於真心。
可當李致將皇後一位捧到她眼前的時候,她才意識到李致沒有再與她開玩笑。
大婚後的十日,李致待她很好。白日裡除了去金鑾殿上朝和去禦書房批閱奏折外,總是陪著阿竹用午膳與晚膳,甚至還對鹿麋書院的建設起了興趣,給了阿竹許多意見。
新婚燕爾時的夫婦一年尚能如此,可過了六年後,李致一如大婚時那般粘人和體貼,最令阿竹惶恐的是,後宮裡還個嬪妃貴妾都沒有。
這時的阿竹,總算是明白了。
原來當初李致在獵場上,是對她一見鐘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