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如蘭死後,她在藍家沒有體會過的溫情,可能在那男孩身上找到了。
麵對少女認真的目光,藍政心底忽然變得十分複雜,這種感受很難說清楚,她是他和秦如蘭的女兒,她身上有著他的血脈……
他不是一個合格的父親,跟藍騏也鮮少交流,隔閡越來越深,現在玥玥如此坦誠的態度,讓他有些無所適從。
不過……
“玥玥,你現在還太小,不能早戀。”藍政斟酌過後,嚴肅回道。
時玥聽到反對,也隻是微微失落,隨後又小聲說,“現在不行沒關係,反正我也沒追到他,說不定要明年才可以。”
“……”藍政哭笑不得。
可時玥表情太認真,仿佛真的在跟他商量早戀的可能性。
藍政最後笑出聲,“那明年我再阻止你。”
時玥當即喪著一張臉:“……”
藍政笑得更大聲。
藍政離開後,時玥也回房間躺下,沒一會兒就睡過去。
——
第一天開始,實習的曆史老師忽然引咎離職。
時玥的禮服是他剪掉的。
這消息傳出後,全校都感到驚訝,能夠在蘭渝教書,那經曆過的選拔都不是一般的艱難,這老師是自毀前程啊,至於他為什麼要這麼做,也沒人知道,因為他再也沒有出現過。
事至此,論壇上才消停,關注點也重新回到校慶舞會上。
許亦川和唐穎都覺得事情怪異,但是卻無從查起,也隻能不了了之。
藍騏那幫人更加厭惡時玥,態度也直接在學校裡擺明,同學們覺得秦時玥太慘,私下還勸她最好繞道走。
時玥很聽話,畢竟她見到他們就想起那兩條裙子,心疼又心煩。
不過藍騏和裴曉冉的感情出問題了,他也沒多少功夫放在時玥身上。
期末考將至,加上天氣冷,時玥也懶得去跑步。
她每天早早就回到藍家,更多時間是把自己關在書房裡。
夜裡,睡得迷迷糊糊的時候,時玥聽到綠茶係統歇斯底裡的叫聲,仿佛在哭喪。
窒息感和脖子上傳來的疼痛,讓她猛然驚醒,“——誰?”
房間裡很暗,她隻看到一道模糊的身影在她上方,那雙清瘦卻有力的手卡在她脖子上。
癲狂而嘶啞的聲音自上方傳來,令人頭皮發麻。
“去死,去死,秦如蘭你該死!”
時玥聽出那是藍夫人的聲音,她嘴裡喊著的是原主媽媽的名字。
時玥死死扣住藍夫人落在她脖子的雙手,得一口喘息的時間。
戴姨聞訊趕來,將房間燈火按亮。
“夫人,玥玥!”
戴姨嚇一跳,連忙走上前來拉住藍夫人。
藍騏站在門口,茫然又震驚看著床上的一幕。
房間裡的燈光亮起後,藍夫人的神誌似乎稍微恢複,猩紅的雙目盯著麵色青白的少女,掐著她脖子的雙手稍微鬆動。
“玥玥,你、你還好嗎?”戴姨趁機將時玥從床上拉到一邊,驚魂未定站著,不知道該怎麼辦。
“媽……”藍騏走進來。
藍夫人跪坐在床上,僵硬地回頭看他,“阿騏,已經很晚了,你怎麼還沒睡?”
藍騏看向倚著床頭櫃重重咳嗽的身影,目光落回藍夫人身上,“媽,我送你回房間。”
這時候藍政也匆忙走進來,看到眼前這一幕,便猜到發生了什麼事。
他沉下臉,將藍夫人扶下床,同時對藍騏說,“阿騏,你媽媽發病了,你聯係一下梁醫生。”
藍騏點頭。
“玥玥……”藍政剛開一個口,就感覺自己的胳膊給女人的指甲掐住。
他深呼一口氣,收回視線,快速囑咐戴姨:“你給玥玥塗一下藥。”
說完這話,他就忍不住皺眉,這句話,他好像說過很多次。
玥玥似乎總是在受傷,然而原本這些傷都是可以避免的。
等房間安靜下來,時玥才抬起頭來,生理性淚水蒙在眼眸上,讓她看起來萬分脆弱和茫然。
戴姨也癱軟一般坐在地板上,“這都什麼事兒啊……”
藍夫人平時看著挺和善的,怎麼大半夜變成這樣呢?如果她晚來一步,可能玥玥就要被掐死了啊。
“咳咳……”
時玥的咳嗽聲讓戴姨醒過神來,連忙去拿藥箱,“玥玥,你等一下我。”
“嗯……”時玥艱難應一聲。
戴姨匆忙地走出去。
藍騏打完電話走到門邊,麵無表情看著那道瘦小的身影。
今晚的事情,他也不算意外,他媽媽自從火災後就留下很重的心理陰影,總覺得秦時玥就是秦阿姨……
媽媽發病的時候,精神失控,什麼都會做得出來。
藍騏目光涼薄,轉身走回自己房間。
時玥輕撫著脖子,從綠茶係統哭唧唧的機械聲裡捕捉到重點。
【藍夫人的憤怒——已達成!請接收劇情!】
——
昨晚的事情,好像沒有發生過。
時玥坐在老陳的車上,抱著書包昏昏欲睡,腦子裡已經消化係統給她傳輸的一段劇情。
老陳時不時看一眼回來,很是擔憂,“玥玥,你是不是不舒服?”
“沒事……”但是她說話的聲音卻很沙啞。
“陳叔,你在公交站旁把我放下吧,我想坐公交,我跟同學約好一起去學校。”
老陳想了想,點頭,“好。”
昨晚的事情,他大概知道一些,讓她好好跟同齡人交流一下也好。
聽到“金榕路站”四個字時,許亦川抬起微合的眼眸,往窗外看去。
下一秒,眼底飛快掠過一抹光。
女生從門口走上來,遙遙跟他對上視線,努力朝他招手。
她今天沒紮頭發,看起來臉色也不太好,毛茸茸的白色圍巾將她下巴都遮掩住。
兩人中間擠著太多人,時玥能一眼看到他,是因為他鶴立雞群般的身高。
時玥不太好意思撥開人群往他那邊走,所以神色有些懊惱。
她站在駕駛室旁抓著扶杆,一直盯著許亦川的方向。
許亦川淡定看著窗外飛掠的景物,每次瞥向那邊,都能看到她在眼巴巴盯著自己,想過來又過不來。
明明下一個站也就兩分鐘能到,到時候她就能順著人群走過來,但是許亦川忽然覺得這兩分鐘變得很難熬。
“不好意思,我過去一下……”
他終究還是挪動步子,禮貌地擠過人群,一點點靠近女生的位置。
本來大家還有些怨氣,畢竟他們現在就是擠在罐子裡的沙丁魚,挪一下都覺得難受。
不過大家看到男生走到女生那邊停下後,埋怨的眼神又變味兒了。
兩人穿著校服,麵貌不俗,少年明顯是看到女生上車後,才擠過去的。
少年身材高大,一手握著扶杆,一手抓著書包,那姿勢像是將女生護在駕駛室金屬門邊上。
看到這一幕,大家還不由感慨一句,年輕真好。
許亦川忽視四周八卦的豔羨的目光,低頭看近在咫尺的時玥,主動問,“你怎麼坐公交?”
她已經很久沒出現在這車上。
今天這麼冷,還要考試,她竟然跑來坐公交。
“許亦川……”時玥把抓著扶杆的手挪到他胳膊上,“我心情不好,就想坐公交。”
她的聲音很低,很啞,許亦川聽完皺眉,“聲音怎麼回事?“
“你肯定又不愛聽。”
“趕緊說。”
“等下車再說……”
她說完,更加用力揪住他胳膊上的校服布料。
許亦川冷著臉,鴉羽似的眼睫低垂。
他沒有把她推開,也沒再繼續問,隻是將她身上的書包取下,一同拎在手裡。
公車到站,上車的人將兩人往裡麵擠,等站穩後,時玥已經被許亦川半抱在懷裡。
她微微低頭,額頭就這樣抵在他胸口前,那麼肆無忌憚,那麼脆弱可憐。
她身後掠過的是許亦川再熟悉不過的建築街道,他眼睫輕顫,死死盯在外麵,渾身僵直不已。
公車忽然顛簸一下,她揪著校服的手變成抱在少年硬邦邦的腰間。
冬日陽光灑落在兩人身上,許亦川耳廓已經被染紅,可是臉上的神色卻還是正直漠然,好像他懷裡的不是一個軟乎乎的少女,而是一根木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