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虞書越那裡接過昏闕的人, 卓陸瘋了一樣往外跑,全身血液仿佛已經凝固,耳膜上響動的是自己劇烈的心跳聲, 一下一下,擊穿他冷靜的表麵。
他想張口喊她, 可是看著她緊閉的眼眸,所有聲音便卡在了喉嚨,怕自己僅剩的理智會變成無意義的咆哮。
虞書越將車開得飛快, 掌心已經沁出冷汗, 微微顫.抖著。
他知道妹妹身上有個定時炸.彈,但是卻從沒想過, 真的會有爆發出來的一天。
如今隻覺得大腦一片混亂, 一顆心提到了嗓子眼。
幾乎是花最短的時間來到醫院, 可是這十分鐘裡, 卓陸卻感覺已經過去一個世紀那麼長。
他好像在做一場惡夢,明明上午和她分開前, 她還笑靨如花地在他懷裡撒嬌。
如今再將她抱在懷裡,她身上的溫度儘失, 奄奄一息, 仿佛一下子便與這個世界隔絕開,離他也遙不可及。
他不得不鬆開手,看著她躺在移動床上,被醫護帶走。
直到那扇門關上, 耳邊隻剩下雜亂短促的腳步聲,卓陸眼前的景象才重新變得清晰起來。
他側頭看向神色凝重的虞書越,仿佛行走在沙漠中的人,嗓音嘶啞不堪, “怎麼回事?”
虞書越張嘴,往後看一眼,搖搖頭。
虞父肩膀靠著牆,好像一下子就老了幾歲,板正背脊也微微彎下,低著頭看地板,讓人看不到他悲慟的神情。
虞母伸手拉著他的胳膊,臉色煞白,“老虞,你都和玥玥都說了什麼?”
虞父神情恍惚,嘴裡自責地喃道,“是我、怪我……”
虞母知道他的臭脾氣,但是見他這樣一副樣子,也說不出責怪的話。
走廊上忽然寂靜下來,空氣中彌漫著越發濃重的焦灼和擔憂。
卓陸是虞父一手帶出來的,他無論如何也不會指責他什麼。
這對虞父來說,更是一種無聲的折磨。
如果今天玥玥真的有事,他這輩子都無法原諒自己。
虞母眼眶通紅,緊緊抓著他胳膊,歎息道,“老虞,你看你……讓你改改你的臭脾氣的,你總跟孩子那麼計較做什麼?”
虞父垂著頭,向來嚴肅的臉布滿自責,一句話都不為自己辯駁。
那孩子剛來到虞家的時候,眼神怯怯,虛弱得好像一陣風就能把她吹走,好不容易養大了,身體好些了,可是性子也越發任性嬌氣,做事也沒有個打算。
他如今閒下來,是打算好好改改她那毛病,都是為了她好……可他卻忘了,那是一個多麼敏.感又固執的孩子。
她的身體並不好,隻是她從未在他們麵前表現出來不適。
但凡她今天有任何一個閃失,他這條老命還不如也交代出去了。
虞父眼底閃過痛心,闔了闔眼,再睜開,又是讓人看不出情緒的深沉。
虞書越拉卓陸到一邊,才低聲說道,“玥玥把剛賺來的那點錢,都投到股市裡了,爸可能擔心她被騙,想讓她把錢拿出來。”
他把自己聽到的事情簡單說出來。
可是此時卓陸根本無心關注錢財的事情,心思都落在手術室裡,墨色眼底沉澱著令人窒息的壓抑感,神情間也布滿陰霾。
虞書越沒有再開口,仰頭靠在一旁的牆上,心頭沉重。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走廊上安靜得能聽到呼吸聲。
卓陸仿佛已經變成石雕,眼眸也不眨一下,就那麼定定地看著門口的方向。
希望著下一秒,小妻子就會調皮地笑著,推開門探頭看他,說是在跟他開玩笑。
也不知道過去多久,裴若剛來到,還沒問虞書越是怎麼回事,就看到手術室的門被打開。
醫生先走了出來。
“怎麼樣了?”虞書越問。
“暫時沒有生命危險,她本來就有心臟方麵的病症,根據檢查顯示她如今出現的心力衰竭,受到刺激才會昏闕。”
卓陸黑眸眨一下,終於找回聲音,“嚴重嗎?”
醫生微微沉吟,臉上分明透出凝重,“需要等她醒來之後繼續觀察。”
一行人聽罷,神色俱是一變,心頭都變得沉甸甸的。
——
時玥很快就蘇醒過來,她呼出一口氣,眼皮有些沉重。
病床前環繞著一圈人,他們的麵孔一開始是模糊的,好一會兒,她才能看清他們的臉。
卓陸坐姿筆挺,目光緊緊鎖在她身上。
在她睜開眼的瞬間,如墨暗沉的眼眸才微微亮起,他驀地用力握緊她的手,“玥玥!”
時玥張嘴,發現自己還戴著氧氣罩,身體有些使不上力。
但是除此之外,她也沒有彆的不舒服。
“玥玥,你現在怎麼樣?”
其他人也連忙湊過來,一個個臉上都寫滿擔心。
時玥回過神來,搖搖頭,“沒事。”
她甚至覺得有點丟臉。
她也不覺得自己有多財迷吧,怎麼就被股票這事給刺激到昏迷呢。
誒,這下可好……大家估計都會覺得她愛錢了。
“臉這麼紅,呼吸不過來?”卓陸出聲,嗓音格外沙啞。
時玥聽到,臉頰更熱,馬上道,“沒有。”
反而是卓陸,臉色看起來黑沉黑沉的,有些嚇人。
以後他彆真的進化成她爸爸那樣才好,專門嚇哭小孩的。
時玥的手在他掌心裡輕輕撓一下,鄭重地道,“卓陸,我沒事。”
隻是從氧氣罩下傳出來的聲音,略微虛弱和嘶啞,讓她的話沒有半點說服力。
卓陸手掌用力,將她的手緊緊握住,掌心那點癢意,讓他一顆心微微安定。
但是同一時間,一股壓抑許久的擔憂和恐懼,瞬間湧上頭腦。
眼眸酸澀,仿佛有什麼要隨著他翻湧的情緒而擴散出來。
他再開口,鼻音濃重,“玥玥,結婚照衝洗出來了,你要的大相框還沒弄好,得一個星期後才有。”
時玥感覺到他的壓抑,繼續勾著他的手,點點頭,語氣跟平時一樣,“啊,太慢了,早知道就給他加十塊錢,讓他快點弄。”
“不著急,到時候我們一起去拿。”
“嗯。”
兩人說話時,其他人都沒有插嘴,隻是眼神都有些不忍。
時玥昏迷的時候,卓陸幾乎是一聲不吭,就那樣坐在她身旁,好像丟了魂一樣。
隻有她醒來,他才活過來。
醫生和護士紛紛進來,又給時玥做了一係列的檢查,詢問她之前的病症。
時玥老實回答。
卓陸聽完,神情更加緊繃和壓抑。
然而小妻子卻好像瞬間看破他的心思一樣,她忽然看向他,輕聲說道,“卓陸,我本來就心臟不好,你自己彆瞎想。”
卓陸半晌才應,“嗯。”
醫生最後提議,讓時玥轉院,去接受更全麵的檢查。
心力衰竭可不是小問題,當天時玥就被轉到仁康醫院,據說這裡有全國最厲害的心臟外科專家。
時玥一看這架勢,就知道自己的情況可能比想象中要嚴重。
新的病房裡,時玥靠著床頭,小心喝著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