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玥玥,抱歉,現在才來看你。”
他的語氣略顯疲憊,仿佛剛剛處理完什麼繁雜的事情,才抽空過來看她。
實際上,他剛剛在某個飯局上邂逅了小太陽一般的女生。
那個女生有月牙一般的眼眸,笑容燦爛,永遠熱情而真誠。
他意識到自己思維飄遠,又馬上回過神,盯著那道纖細的身影。
蔣時玥被嬌寵二十幾年,任性高傲,自私自利,待人尖酸刻薄,她有如今的下場,隻能說是,活該。
蔣家的人,就應該抱團下地獄。
一簇憤怒和怨恨的火焰自眼底升起,閻奕然甚至沒有想過去掩飾,因為,她看不到。
這時候,小沙發上的女人轉過頭來。
她的動作很慢,因為她無法確認他所在的位置,所以她看著的是門口的方向。
即便蔣時玥的性格再不好,但是誰也不能否認她有一張不錯的臉皮。
在她失明後,她已經許久沒有出門,那張美麗的臉上,毫無血色,膚白似雪。
這是閻奕然第一次認真看她,原來她有一雙狐狸眼,眼型極其魅惑,眼尾微微揚著,隻不過那是一雙失明的眼睛。
好像有一層薄霧籠罩在其中,遮掩所有的神采。
閻奕然一不留神,視線已經停留在那張臉上許久。
“閻特助,你來做什麼?”她冷冷淡淡地問。
那聲音有些顫.抖。
她明明是在期盼有人來看她,但是卻又假裝不在意的樣子。
虛偽。
閻奕然幾乎是一眼就看到她的心思。
他朝著她走過去,來到沙發前,低頭俯視著她,像是俯視著待宰的羔羊。
隻是他的語氣還是那麼坦誠,甚至帶上幾分關切,“蔣總不在了,你又出了這樣的事情,我擔心你照顧不了自己。”
提到蔣父,麵前女孩的情緒果然開始崩潰。
蔣父很愛她,幾乎是她要什麼,他就給什麼。
女孩眼裡那層似有若無的霧,漸漸被打濕,眼眶裡凝聚著越來越多的淚水,在雪白的臉上淌落。
那粉白的唇緊緊抿著,不讓自己的嗚咽聲瀉出。
她嘴角那兩個梨渦,也是溢滿了苦澀。
她抱緊胳膊,蜷縮起來,宛若躲在角落裡不斷發出哀鳴的小獸。
惹人憐惜,讓人想要將她抱在懷裡安慰。
閻奕然靜靜看著她,好一會兒,才驀地移開視線。
隨之而來的是一陣不可控製的怒火。
他最討厭這樣的女人,以為用眼淚就能解決一切,以為用眼淚就能博取同情。
“閻特助……”
她帶著鼻音的聲音傳來,閻奕然低頭看她,眼眸中明顯是濃重的厭惡,“我在。”
“閻特助,你能陪我出去走走嗎?”
時玥提著自己的要求。
就像劇情裡原主那樣。
閻奕然很煩她,可是她就非要看他那副明明不耐煩,卻又甩不開她,還要耐著性子溫柔對她的樣子。
“好。”閻奕然回答。
時玥用袖子擦去眼淚,朝某個方向伸出手。
像是公主朝著自己的騎士伸手。
閻奕然幾乎是第一時間就看出她的意思,心中騰起的火苗更甚。
她以為他是什麼?她的仆人嗎?
可是,他還是緩緩伸出手臂,讓她搭著。
時玥摸到他的手後,微微用力,從沙發上站起來。
她的動作比較猛,踩著軟軟的沙發,在無法視物的情況下,身體更加無法保持平衡。
她怕摔倒,猛地抓住他的手,整個人還是朝他的方向傾過去。
——堪堪在距離閻奕然一個拳頭的地方停下。
閻奕然看著忽然在自己麵前放大的那張臉,微微恍惚。
隻是她根本沒有察覺自己曾離他那麼近,她無措地眨著泛紅的眼眸,沒有焦點的瞳孔色澤暗淡,那卷長的睫毛被打濕,讓她愈發顯得楚楚可憐。
她站穩後,慢吞吞從沙發上下來,還是扶著他的手臂,“我想去換一下衣服。”
閻奕然麵容冷漠,聲音遲遲才響起,“扶好,我帶你過去衣帽間。”
“好。”時玥點頭。
站在衣帽間時,她卻低著頭,又說,“閻特助,你能幫我挑一下衣服嗎?”
閻奕然目光落在她身上,看到她身上隻是穿著一條睡裙,還有些舊了。
她現在看不到,自然是摸到什麼就穿什麼。
“好。”閻奕然麵無表情地應下。
隨後唰地將衣櫃門打開,隨手給她拿裙子。
時玥在一旁繼續說,“我想要穿白色的,底下的櫃子是胸衣,也要淺色的,沒有帶子那種裹胸最好。”
她說話甕聲甕氣的,早就已經習慣指使人。
閻奕然緊咬牙關,用力捏緊拳頭,重重應一聲,“嗯。”
她微微咬著唇,眼眶又凝聚淚水,“閻特助,你是不是生氣了……我很麻煩吧,對不起,我、我不出門也可以的……”
閻奕然聽著女孩敏感的聲音,語氣轉變很快,“沒有,你是應該出去走走,待會兒有個好玩的晚宴,如果你想去的話,我陪你去。”
“我可以嗎?那我需要化妝嗎?白色的裙子是不是太素了?”
她接連低聲地問著,顯然是早就渴望有個人陪著她。
閻奕然繼續給她拿衣服,“這樣就很好。”
誰會注意一個瞎子呢?
“也是,誰會注意一個瞎子呢?”女孩苦澀的聲音在他頭頂傳來。
閻奕然啞然,抬頭看她一眼,起身將她要的衣服遞給她,“玥玥,你不管怎麼穿都好看,到時我陪你去複診,看看後續如何治療,你會好起來的。”
他的聲音很溫柔,但是時玥能想象到他此時表情的漠然和陰冷。
她將衣服接過來,哽咽道,“閻奕然,你真是個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