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昭隻是陪時玥過來錄音的, 但是女導演卻看上了他,在她再次提出請求時,他答應試著演唱廣播劇的主題曲。
沒想到少年的聲音果然很適合那首歌。
井昭也沒彆的想法, 能賺錢, 他就去唱了。
一直到晚上十一點,時玥才錄完, 她已經累得不想說話, 像被霜雪打蔫兒了的花骨朵。
她穿得多, 軟綿綿的羽絨服將她包裹著,井昭將她背起來, 像是背著漂浮的雲一樣。
井昭的耳朵暴露在冷空氣中, 凍得通紅, 時玥伸出兩隻毛茸茸的爪子,蓋住他的耳朵。
手套上有她手心的溫度,暖烘烘的, 井昭感覺身體好像都被熨帖得很暖和, 很舒服。
“餓不餓?”因為耳朵被捂住,井昭能清晰聽到自己的聲音,還有仿佛停留在他耳膜上的心跳聲。
“嗯, 有一點點。”她趴在他後肩, 聲音軟軟糯糯的, 也沒有多少精氣神。
附近有很多夜市, 井昭朝著火光通明的地方走去, 空氣似乎變得有幾分暖意, 還摻雜著各種小吃的香氣。
“是不是沒吃過這些?”
井昭問。
時玥鼻子動了動,肚子咕咕作響,“我不能吃, 吃完會發燒拉肚子嚴重的還要住院洗胃。”
井昭腳步一僵:“……”
他默默轉身,離開夜市。
時玥也沉重地歎氣,“那我們去吃小蛋糕吧。”
“嗯。”井昭舉目四望,也看不出哪裡有小蛋糕可以買,“你在手機上查一下?”
他左耳朵上的手縮回去,頓時一股冷風灌入。
冷。
時玥很快就找到一家店,走過去要一點五公裡,得十幾分鐘。
井昭聽著導航,忽然意識到,這是兩人的約會?
沒有其他人在,隻有他們兩個的約會。
察覺他好像打雞血一樣,步履輕鬆且快速,時玥疑惑地問,“你怎麼忽然興奮了?”
井昭緩下腳步,“沒有。”
她又把腦袋擱到他肩上,雙手輕輕蓋住他耳朵。
井昭忍不住扯開嘴角笑,無法形容胸腔中那股酥酥麻麻的酸脹的感覺。
然後他發現,一點五公裡,真的太短了。
短到他的心情尚未平複,抬頭就已經看到蛋糕店招牌,那朵輕飄飄的雲從他背後下來,飄到了店裡。
井昭跟在她身後,端著個木托盤,看她不斷夾著麵包,最後還要了一塊青提茉莉小蛋糕。
甜食果然能給人補充能量,她把小蛋糕吃完後,竟然不用他背了。
井昭手裡提著麵包,鬱悶地看著前麵走得像企鵝一樣的女生。
忽然他走到她身側,低聲提醒,“小心點,路滑。”
時玥點點頭,雙手搓一下,塞到羽絨服口袋裡,“嗯。”
井昭的臉色更加沉鬱,連手都不能牽。
他低頭走兩步,又說,“你走得有點慢。”
時玥:“那你等等我,走太快會摔著。”
井昭:“哦,我在等啊。”
又走幾步,時玥忽然看向沉默的少年,“井昭,你是不是想和我牽手啊。”
井昭對上她洋溢著笑意的眼眸,手掌鑽到她的口袋裡,“也不是不可以。”
他的手本來就比她的暖,他還特意放在口袋裡暖過,所以更像是一團火將她的手包裹住。
時玥喜滋滋地讓他牽著,沒走多久,她腳下一個踉蹌,差點滑倒。
幸好井昭將她穩住。
時玥說,“井昭,還是你背我吧。”
少年睨她一眼,高傲地轉過身,微微彎下腰,“都說了路滑,你還非要自己走。”
時玥怎麼看不穿少年的心思呢,明明是他早就想背她,還不好意思說。
她主動開口吧,他非要在嘴上找補兩句。
兩人本來想打車的,江如詩知道後,乾脆開車來接。
她的車停在路邊,拿著手機對著兩人拍了好幾張,發給井振看。
井振打來電話,馬上被她按掉,她可不想聽那些什麼大道理。
做人嘛,開心就好啦。
“玥玥,小昭,這裡!”江如詩招手。
兩人上車後,江如詩給兩人遞來兩杯熱飲,才發動車子。
二十分鐘,車子回到大院,她事先給楊謙發過消息,所以他人已經在停車場等著。
她看到那道身影後,連忙往後瞄一眼,見兒子和時玥靠在一起睡得天昏地暗,她連忙拿起一個空的礦泉水瓶,往兒子的腦門上砸過去。
井昭猛然醒來,拿起掉落的水瓶,“媽?”
江如詩低聲說,“楊謙在等玥玥呢。”
“……”井昭這才意識過來,他和玥玥靠得太近,太親密了唄。
這會兒時玥聽到動靜也清醒過來,揉著眼睛問,“到了?”
井昭點頭,“嗯,你爸爸來接你。”
江如詩將車停好,楊謙便將車拉開,“玥玥,是不是很累?”
他雖然是對時玥說話,但是視線卻往井昭那邊掃一眼。
井昭已經挪到那邊的車門,淡定地下車,絲毫沒在怕的。
時玥回道:“還好,就今天比較複雜。”
她走下車,手裡還提著噴香的現烤麵包。
楊謙看到後想笑,“買了這麼多?”
時玥有些羞赧,“好吃。”
麵包蛋糕三明治,都是她的最愛,但是前些日子她胃口不怎麼好,連正餐都沒怎麼吃。
“那也不能吃太多。”
“好,大家一起吃。”
時玥說著,還真的給井昭分一半,才拎著袋子跟楊謙回家。
井昭懷裡抱著五六個油紙袋,被江如詩取笑像個小傻子。
他將一個榴蓮味的麵包丟過去,“你生了個傻子還笑成這樣?”
江如詩:“……噦。”
玥玥什麼都好,就是喜歡吃榴蓮這玩意,她忍受不了。
——
楊謙和時玥前後走進門,發現家裡沒開燈。
但是楊謙打開燈,卻發現沙發上躺著人。
楊媽媽像個木頭人一樣,反應有些遲鈍,她看到時玥的身影後,才緩緩坐起身。
“你怎麼了?傻愣著做什麼?”楊謙將外套掛起來。
這邊時玥也默默把麵包放好,看向楊媽媽的方向。
楊媽媽的目光還在追隨著她,如夢初醒般搖頭,“沒什麼,沒什麼。”
怎麼可能沒什麼……出大事了!
楊謙跟她生活這麼多年,看出她神情有異,於是開口讓時玥先回去洗漱早點睡。
時玥乖乖上樓,回房間後,她馬上從床下拿出行李箱。
密碼是亂的,但不是她弄亂的那個,楊媽媽打開過她行李箱。
她應該是知道自己患病的事情了。
不過知道就知道吧。
主臥裡,楊媽媽的聲音在打顫,話也捋不清,她把玥玥所有藏起來的藥都查了一遍,越看越心驚。
“已經好幾個月了,玥玥什麼都不說,我還特地打電話去問上次的梁醫生,可是對方並沒有說得很詳細,隻讓我們下次一起陪玥玥去……”
楊謙聽完,頭腦陷入一片空白。
他深呼吸,拿出了手機,“江如詩可能知道。”
江如詩曾經提醒過他,要留意玥玥的情緒,最重要的是,她也患過雙向情感障礙。
哪怕是灑脫得像江如詩那樣的人,至今也沒有跨過那個坎兒。
井振也曾花很多心思在這方麵,楊謙以前覺得,他的耐心該有多好,才會接納一個隨時會發病的人,她的情緒極其不可控,受不得一點刺激,會給周邊的人帶來無限的麻煩和負麵情緒。
誰想到,如今他女兒竟然也患上同樣的心理疾病。
江如詩很快接通電話,聽到楊謙的問話,她也沒有否認,“玥玥很棒的,她雖然沒法控製情緒,但卻知道如何去紓解,或者……偽裝,我本來就是個病人,給不了你們很好的意見,我隻是想提醒一句,她瞞著你們,其實是怕你們會施加壓力,讓她崩潰。你們應該理解她為什麼會有這樣的想法吧。”
“嗯。”
他們當然知道為什麼,幾個月前,他們對玥玥是那般冷漠無情,大概隻會覺得她是在無理取鬨吧,可能女兒還會被他們逼上末路。
一想到那個可能性,兩人都滲出一身冷汗,雙手不自覺地顫.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