號角聲鳴響九霄,馬蹄聲和齊整的腳步聲震耳欲聾。
掛著紅燈籠的涼州,歡喜的氣氛被肅殺冷寂取代,家家戶戶大門緊閉,想跑的基本上都跑了,剩下的都是聽天由命罷了。
金國兵臨城下,城門有裴家軍鎮守,輸贏未定,但最終還是會無法避免一場生靈塗炭,無數將士會在新年來臨之際將熱血灑向戰場,生死未卜。
淩雲郡主是無辜的,但是隻要將她交給金國就能免於再一場災難的話,為什麼不呢?
空蕩蕩的長街,地麵上覆著一層薄薄的積雪,馬蹄聲清脆,由遠及近。
一雙雙眼睛從門縫窗縫裡看出去。
幾道身影風馳電掣般閃過,為首的女子身著紅衣,馬鞭飛揚,絕世容顏得以一瞥。
那應當是傳說中的淩雲郡主,喬時玥。
她這是要去城門?
她終於要出來,阻止這場戰爭了?
可一回想到剛才看到的身影,又不免有些惋惜。
金國真是可恨啊,怎麼就是盯上她了呢?
馬蹄聲漸遠,涼州上方的天空也變得更加陰沉,雲層厚重,像是有大團的濃墨即將灑下,寒意侵襲到骨頭縫裡。
時玥身披紅色大氅,跳下馬後,身後高大的身影也靠過來,給她把掉落的寬帽重新戴上,毛茸茸的一圈兔毛,襯得她膚色更加白嫩似雪。
“急什麼?一時半會對方也不敢動。”倪翊低聲安撫,牽住她的微涼的手,才帶著她登城牆。
守城士兵對兩人十分熟悉,見到紛紛行禮,但是目光不敢多看。
外麵隻知道淩雲郡主容貌絕世,勾得金國皇帝為了她屢次進犯,卻不知她一直在耗費自己的金錢,致力於改善士兵們的吃穿用度,充實兵器庫。
郡馬雖然脾氣古怪,但是有他在,不知道挽回了多少傷兵殘將的性命。
這半年來,涼州已經是兵強馬壯,更有新編的弩弓隊和騎兵,對上金國這次的大規模攻城戰,他們有必勝的決心。
所有士兵都格外敬重兩人,他們不希望郡主再背負罵名,今日非要將金國那些人打得落花流水,才能解這一口氣。
從高處往下看,金國的列陣幾乎看不到儘頭,巨大的投石車打頭陣,戰旗獵獵,加上天色昏暗,那大片的玄甲士兵尤為森然。
其中一輛戰車裡,金國皇帝身穿嚴密的盔甲,利目直直落在城牆之上。
那道紅色的身影十分模糊,但是他一眼就將她認出來。
他一招手,示意戰車繼續行進。
一旁的金國大將軍隱隱有些擔憂。
他們去歲掌控涼州不過數月時間,便在裴應的攻打下不得不棄城離去,這事久遭天下人恥笑。
他們這次的確是有備而來,但是奇怪的是,在此之前涼州早就有流言散播,近段時間有不少百姓逃離,涼州這邊的防衛似乎並沒有增加的趨勢。
涼州的恥辱一日不能刷洗,皇帝夜不能寐,所以這場戰爭如期而至。
當然,皇帝日日對著那畫像,怕也真的是為那所謂的天下第一美人著迷。
如今皇帝親征,大將軍不得不抽空關注他的情況,怕他有個三長兩短。
見皇帝的戰車還在繼續往前,將軍開口製止,卻被皇帝涼涼地看一眼,“孤的心中有數。”
哪怕涼州弓箭兵再厲害,難道還能射中兩裡外的目標?
金國勇士善騎射,大夏國皇帝也加重這方麵的訓練,近年來頗有成效,特彆是那裴小將軍,單槍匹馬就能滅掉他的百人小隊。
但是這裡離涼州城牆還有一段距離,大將軍實在是過於憂慮了。
大將軍便閉了嘴,皇帝親臨戰場的消息,隻有幾個人知道,大夏那邊不可能知曉,但是保險起見,他還是低聲吩咐底下的人準備好替身。
城牆上,負責偵查的士兵放下望遠鏡說道,“有三輛戰車動了。”
他的聲音有些激動,因為這望遠鏡太方便觀察敵情,就連車上的人都能看到清清楚楚。
時玥聽到後,接過他手裡的東西,向遠處看去。
裴應的探子傳回消息,金國大將軍帶走幾個身形極為相似的士兵,事情有些奇怪,現在看來,那些士兵估計隻是某個人的替身。
能讓金國大將軍這麼在乎,那就隻能是他們的皇帝。
一個人身上的氣質是很難改變的,更彆說是一個帝王,哪怕是穿著同樣的盔甲,隻露出小半邊臉,時玥一一看過去,很快心中便有答案。
那張臉,她在涼州見過。
“找到了。”
時玥放下望遠鏡,笑著看向那個方向。
她走上前,讓自己的身影更加真切地出現在眾人麵前。
倪翊微微皺眉,步步跟著,同時往角落的方向瞥一眼。
眾多弩箭手裡,阿柒的身影也隱沒在角落,不過他手裡拿著的不是弩箭,他像是來觀戰的。
他的手掩在黑布下,長長探出的黑色直筒朝著城下軍隊的方向,在得到確切的信息後,他才微微撩起黑布,眼眸貼近瞄準鏡。
論兵力,涼州的確處於下風,畢竟邊關線都需要防守,不可能全都派人來涼州這邊。
但是涼州低調的這半年裡,軍隊實力倍漲,軍用裝備齊全且新穎詭譎,不管是望遠鏡還是這殺傷力巨大的狙.擊槍,都是能讓涼州取勝的關鍵。
金國的大軍還在逼近,移動的矩形方陣,已經近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