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姿清也看見了孟鳴對秦放鶴的眼神,便有些歉意。
“他是對我有氣……”
昔年他尚在京中時,曾一度與孟鳴交好,奈何隨著進學,懂了一點人間道理,二人之間的理念漸漸出現分歧。
孟鳴是典型的上位者思想,對底層百姓有憐憫,但不多,更像施舍。
而孔姿清則更偏向儒家之仁,大仁者,仁國,小仁者,仁人。
隨著年齡增長,分歧日益明顯,孔姿清離京前,還曾吵過一架。
後來一南一北,相隔千裡之遙,前兩年倒還偶有書信往來,但彼時的孔姿清已窺見民生之一角,二人越發說不到一塊兒去。
“直到我中解元,他忽然又來了信,說自己也中舉了,來日必要京城比試雲雲……”看著球場上橫衝直撞的孟鳴,孔姿清平靜道。
縱使是知己,多年不聯係也難免生疏,更何況他們當年近乎絕交。所以接到孟鳴的書信時,孔姿清並未感受到多少歡喜,繼而又發現,自己已經開始習慣性從另一個層麵思考:
他這個時候來信,是得了家中長輩的授意麼?
有什麼特殊的目的麼?與朝堂變動有關麼?
秦放鶴聽了,越發覺得孟鳴可能腦子有病。
什麼病?
獨占病唄!
這種病症常見於被過分溺愛的獨生子女,看中了什麼,就不許彆人插手,孟鳴無非是覺得你孔姿清都有我這個好朋友了,憑什麼再與旁人交好?
類似於“我不要的東西,彆人也不許碰”。
哪怕咱倆真絕交了,你也得給我單著,孤獨終老!
可比試……你倒是考場上比試啊,會試在即,卻跑去打馬球?
最奇葩的是,家中長輩竟無一阻攔?
你們是真對他的騎術信心爆棚呢,還是覺得自家有爵位,所以根本不在乎考上考不上?
秦放鶴習慣性往陰謀論上靠,可轉念一想,孟家都幾代沒出什麼朝廷肱骨了,亦非直係皇室,為免帝王猜忌,需要冒險避險……
他對孔姿清道:“他不著調吧?這會兒打馬球,萬一……”
話音未落,場上突然一陣喧嘩,二人猛地抬頭去看,就見遠處三匹馬相撞,一時人仰馬翻,滾作一團。
秦放鶴倒吸涼氣,扭頭看孔姿清,“可不是我咒的啊!”
孔姿清:“……”
我也沒說啊!
你若真有這本事,乃董閣老之福,朝廷之福,都不用打仗了,直接把你往前線一扔,逮誰咒誰……
二人胡思亂想間,貴人雲集的看台也亂哄哄的起來。
馬球素來以危險刺激聞名,風險極高,墜馬受傷是常有的,甚至不乏死人的事。
但今天不同,主辦人之子,孟小爵爺的腿被壓在了馬下。
孔姿清迅速往看台上掃了一圈,“爵爺夫婦不在。”
難怪孟鳴能順利上場,感
情是瞅準了爹娘不在的空子。
秦放鶴在心裡將方才對那夫婦二人的評價抹去,默默地替換為“待定”。
那邊汪扶風和孔父也擠回來,就要拉著自家崽子走。
秦放鶴往事發地努努嘴兒,問孔姿清,“要去看看麼???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孔姿清想也不想就搖頭。
這會兒過去,孟鳴必然以為自己看熱鬨去的,指不定再鬨出什麼。
兩家迅速達成一致,在一乾侍從的護送下,飛快離場。
馬車已經在外麵等著了,秦放鶴眼巴巴瞅了汪扶風一眼,後者會意,過去找孔父蹭馬車,留兩個小的坐一輛,抓緊時間敘舊。
方才光顧著在場上吐槽彆人了,秦放鶴還沒來得及好好問問孔姿清近況,這會兒便說了許多私事。
此番孔姿清進京,一為赴試,二為完婚。
原本定的是今年臘月,不曾想八月初傳來消息,未婚妻的祖母過世,按規矩,要守孝一年。
“這樣也好,”秦放鶴道,“一來成全嫂夫人的孝心,二來明年你高中,正是洞房花燭夜,金榜題名時,雙喜臨門。”
等轉過年來,孔姿清都二十一歲了,在這個男子普遍十八、九歲就成親的時代,妥妥大齡青年。
不過他本人很看得開,家裡人也不在意,且女方比他小兩歲,也算正好。
秦放鶴也覺得挺好。
古代科技不發達,醫療水平也相對落後,太早成親有孕,當娘的自己都還是個孩子呢,完全是在玩兒命,嬰兒也容易夭折。
秦放鶴先向孔姿清道了恭喜,又說到時候必然去吃喜酒。
稍後到了一個路口,兩家重新換過馬車,秦放鶴才問汪扶風,“今天的騷亂可是有什麼隱情麼?另外兩個受傷的是誰?”
能跟孟鳴一起打球的,必然有點來曆,要麼同為皇親國戚,要麼也是官宦之後。
希望不要卷入什麼紛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