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說八道,她嫁了人,也還是我的姐姐!
說話那廝沒想到阿芷這樣凶悍,嚇得臉都白了,隻仍要麵子,賭她不敢動手,杵在原地不動。
然後,他賭輸了。
那日家裡鬨得雞飛狗跳,阿芷看著被自己打破頭的族兄,都嚇傻了。
他,他為什麼不躲?
她覺得自己肯定會被罰的。
男孩兒和女孩兒,本就不同。
宋家尤甚。
可奇怪的是,父親來了,堂叔伯來了,祖父也來了,許多認識的不認識的人都來了,然後……還有人來安撫她!
“可憐見的,嚇壞了吧?”曾經十分嚴厲的伯母慈愛地摸著阿芷煞白的小臉兒,“這正是姐妹情深呢。彆怕,那小子說的混賬話你隻當沒聽見,也彆對外人說,傳出去叫人笑話……”
當天夜裡,那位族兄就被送走了。
迷迷糊糊中,阿芷好像明白了什麼,又好像影影綽綽隔著一層紗。
半夜,她跑去找姐姐,“怎麼大家都不一樣了?”
阿芙便笑,笑容中有許多阿芷以前不懂的東西。
“是權力,”姐姐這樣告訴她,“權力,是很好的東西……”
這會兒看著端坐的姐姐,阿芷想哭,但父親母親都說了,這是姐姐出嫁的好日子,眼下可不能哭。
要哭,也得等她上花轎
時再哭。
忍著吧。
覺察到妹妹的緊張,阿芙輕輕捏了捏她的手,笑道:“不怕。”
彆怕我今日出嫁,也彆怕你來日成親。
姐姐姐夫都會護著你的。
很神奇的,阿芷真的不怕了。
宋氏一族人多,卻也不敢特意刁難秦放鶴,而秦放鶴這邊人也不少,不是進士舉人就是官兒的,呼啦啦一大群,也不怵。
兩邊你來我往鬥得不亦樂乎。
轉眼到了下午,眾人都先後輪換著吃了午飯,眼見時辰快到了,便又作催妝詩。
有宋家的人一道道往裡傳話:
“姑爺進街口啦!”
“姑爺下馬啦!”
“姑爺念起催妝詩啦!”
趙夫人一聽,忙道:“來來來,為大姑娘妝扮!”
阿芙便移到梳妝台前,由族中家庭和睦子女雙全的長輩為她梳頭。
“一梳梳到頭,多子又多壽。
二梳梳到尾,舉案又齊眉。
有頭又有尾,平安又順遂……”
阿芙看著鏡子裡的人,覺得既熟悉又陌生,伴著心跳一起湧出來的,還有突然瘋漲的緊張和忐忑。
哪怕之前準備得再多,父母承諾再多,到了這一刻,她還是無法克製的緊張。
這就要與旁人共度餘生了麼?
我們會過得很好嗎?
他,會待我很好嗎?
他會變嗎?
無數情緒縈繞心頭,讓阿芙有些亂了。
她罕見地露出小女兒的姿態,轉身抓著趙夫人的手,聲音微微發顫,“母親……”
趙夫人眼眶泛紅,上前抱了抱她,“沒事,沒事,娘在呢……不管你多大,都是娘的女兒。”
阿芙低低地嗯了聲。
阿芷發出響亮的抽噎,見眾人看過來,拚命睜大了眼睛,不叫眼淚落下來,兀自嘴硬,“我,我可沒哭!”
外頭催妝詩以念了不知多少論,且不說秦放鶴自己口乾舌燥,便是跟來的趙沛等人俱都頭昏腦脹起來。
五月初的白天日頭頗毒,眾人曬了一日,又鬥智鬥勇,十分疲憊,互相交換下眼神,短暫休戰。
隻仍警惕地看著對方:
晚上還要鬥酒呢!不能輸!
稍後有專人敲鼓,表示吉時降至,眾人頓時精神一振,複又上前,唧唧呱呱說起催妝詩來:
“不知今夕是何夕,催促陽台近鏡台。
誰道芙蓉水中種,青銅鏡裡一枝開。”
前麵說一首,往裡進一步,晚霞燒起來時,穿戴整齊的阿芙已經能聽見外麵秦放鶴的聲音。
咚!
咚!
咚!
她的視線被蓋頭擋住,聽覺無限放大,仿佛這聲音在耳畔炸開似的。
稍後有人扶著阿芙出去,四周也不知誰開始起哄,阿芙能聽見秦放鶴的聲音,緊張之餘,也多
了幾l分期待。
新人拜彆了女方父母,又有宋氏族人將阿芙背上花轎,轎簾落下來的瞬間,阿芷憋了一日的眼淚終於憋不住了。
姐姐嫁人了!
花轎要先繞城,再行回新房,搖搖晃晃間,阿芙好像又聽到了秦放鶴的聲音,“彆怕。”
彆怕。
她隱約記得,當日二人偷偷下船時,他就是這樣對自己說的。
稍後拜過高堂,到了新房,阿芙先在屋裡安置,秦放鶴與她行了禮,自去前頭陪客。
眾人一窩蜂的來灌酒,秦放鶴……的朋友們來者不拒,直鬨到深夜方畢。
秦放鶴趁機提前溜走,先去刷牙漱口洗手洗臉,待身上酒氣散了些,這才進去。
這年頭酒的度數普遍不高,今天席上的也多在十度以下,又有朋友們幫襯,他的神智還算清明。
隻也少不得吃幾l口,這會兒酒氣上湧,腳下略有些飄飄然。
很好的狀態。
進了新房,就聽白露道:“老爺吃醉了。?[]?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成了親,自然便是老爺了。
阿芙聽了,便叫人取醒酒湯,猶豫了下,又羞答答伸手來扶。
來之前,母親與她瞧過冊子了……怪羞人的。
秦放鶴自己知道沒醉,也不用人扶,可眼見燈下人比花嬌,竟也有些暈乎乎的起來。
他作了個揖,“夫人。”
阿芙莞爾一笑,紅著臉兒,也回了一禮,低聲道:“老爺……”
白露等人見了,都是忍俊不禁,隻看一眼便覺害羞,可又忍不住多瞧,忙捂著臉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