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還不覺得,如今真的有孕,阿芙時常覺得自己仿佛變了個人,越加愛胡思亂想。
秦放鶴知道她的心思,柔聲道:“生男生女天注定,都是你我骨血,難不成還能厚此薄彼?”
在這個時代,隻有男子可出仕為官,他們兩邊又都是這樣的背景,有所期待在所難免。
見阿芙仍有憂色,秦放鶴便道:“放心,縱然是女兒,我也會將她培養成一名合格的政客。”
他們這樣的人家,無論男女,都脫不開這潭水。
便如董芸,她雖是女子,可在董門之中實際發揮的作用可一點兒不比董蒼少……
進到十一月,昔日太學同窗們陸續遞了消息回來。
“那位解元麼,學問沒得說,又是正經好人家出身,一應待人接物也要得,隻是難免有些精明的傲氣……”
傲氣麼,倒不算什麼,畢竟年僅一十一歲就高中鄉試解元,確實有驕傲的資本。
休沐那日,秦放鶴親自往城外去了趟,撿了幾張信件與宋倫和趙夫人看了。
宋倫本人是極滿意的,隻趙夫人還有些擔憂,“若論精明,也算不得什麼短處,隻不曉得精明到何種地步?”
宋倫聽了,眉頭微蹙,“依我說,你便是最多心的,難不成人人都要呆子似的?若果然弄個呆子來,你又看不上眼了。”
眼前坐著的這個姑爺就不精明?滿天下的儒生都要被他算計進去了。
我倒是想再找個這樣的,可找得著麼?!
趙夫人一聲沒言語,隻看著秦放鶴,等他回答。
可這種事,秦放鶴還真不好幫他們下斷論。
且不說時下還是講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怕他是陛下新寵,畢竟年歲擺在這裡,也斷然沒有乾涉小姨子婚嫁的道理。
況且結婚這種事,如人飲水,冷暖自知。
萬一自己說好,日後他們過得不好了,豈不是自己的罪過?
若說不好,來日錯過這個,沒挑著更好的,恐怕多少也會被遷怒。
宋倫和趙夫人,儼然是兩種截然不同的需求,但若說真的沒有一點共同之處,也不儘然。
“其實這種事,不真過一過,眼下如何說得?”秦放鶴慢慢道,“隻看兩位想讓妹妹的夫婿走哪條路罷了。”
有曾經愛焰熊熊,卻湮滅在日複一日的婚後生活的;
也有歡喜冤家先婚後愛,琴瑟和鳴攜手一生的。
情之一字,本就難以常理斷之。
若覺得宋氏一族助力足夠,單純想讓女兒有段美滿的婚姻,有個幸福的家庭,那麼何必非要在有功名的人中選?
落榜眾人之中,未必沒有青年才俊。
可趙夫人當真甘心如此麼?
抑或阿芷,日後與人交際起來,漸漸懂了人情世故利害得失,是否又會向往權力縱橫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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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嫁了那般前途無量的人,怎麼輪到我,就成了凡夫俗子?我便天生比她差?
因類似緣故親人反目的例子,屢見不鮮。
果然,趙夫人張了張嘴,也覺得唇舌千鈞重,再也說不出肯定的話來。
她也怕。
怕現在為小女兒打算的一切,都成了來日的怨怒。
一日當娘,一生操心,便是如此瞻前顧後。
秦放鶴見了,便道:“不如先問問妹妹的意思,這麼一來,且不論來日如何,至少少了些齟齬。”
畢竟是阿芷成親,總不好一點兒不顧小姑娘的心意。
萬一,人家已經有了意中人呢!
“婦人之仁,”宋倫瞥了趙夫人一眼,轉過來看向秦放鶴時,卻又滿麵笑意,“賢婿費心了,婦道人家,難免優柔寡斷,你莫要往心裡去。”
秦放鶴笑道:“哪裡的話,慈母心常罷了。”
平心而論,若想走仕途的路子,這位解元還真是個不錯的人選,夠精明夠果決,也能耐得住性子。
而恰恰就是因為他夠精明,一旦與宋氏聯姻,即便不是個好夫婿,也會好好待阿芷。
當然,若重感情,自然另當彆論。
但在這個時代背景下,一個正常男人如果沒有上進心,很難保證他不把精力釋放在其他方麵……
當爹的和當娘的,對待孩子的心思真的不同,宋倫很快就將注意力從次女的親事上挪開,開始旁敲側擊地問些出海的事。
此事天元帝本人都沒發話,秦放鶴自然不會透露太多,隻含糊說了利害,點到即止。
宋倫麵色凝重,“陛下殺伐決斷,既然動了心思,想必此番各家都跑不脫……隴西那邊必然也要摻一腳……“
若在以往,這種大事上是沒他什麼發言權的,但今年不同了。
他有個好女婿。
便是本家的族老,也不敢輕易甩臉子。
思及此處,宋倫的眼神漸漸狠戾起來。
窩囊了這些年,也夠了,既然要做表率,就做個大的!
先擰成一股繩立了功,莫要便宜彆家,至於最後功勞落在哪一房頭上麼……嗬,天知道!
秦放鶴難得來一趟,宋倫命人好生置辦酒菜,略吃了一回。
待要再勸,秦放鶴就擋住酒杯,歉然道:“阿芙有孕,不好沾染酒氣。”
宋倫哈哈大笑,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呀,什麼都好,就是難免兒女情長,也罷!”
從同僚的角度來看,確實兒女情長,但作為老丈人,他這樣對待自己的女兒,也就是尊重自己,還是頗受用。
秦放鶴跟著笑了一場,略說兩句話,便取了醒酒湯漱口,這才家去。
十一月初九,來自暹羅國的使者團率先進入望燕台,正式拉開了萬國來朝的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