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放鶴嘿嘿傻樂,上前幾步左右開弓,從袖子裡掏出來兩個紅皮雞蛋,外加一把油紙包著的糖瓜。
“陛下彆嫌棄,民間的小意思。”
桌麵太光滑,那兩個雞蛋沒放穩,滴溜轉了幾圈之後就往下滾,秦放鶴又一個箭步上去攔了一回,用兩顆糖瓜擋在下方,這才好了。
天元帝都給他逗樂了,胡霖等人也都歪頭縮脖子憋笑。
這一班裡就有隋青竹,看著眼前這一幕,人都傻了。
他以前光知道秦放鶴人緣好,膽子大,卻從不知對方在皇帝跟前也這麼鬆快。
這幾乎是不可想象的。
“就這麼著,”天元帝咽下去嘴裡的甜湯,抓過手帕來擦擦嘴角,伸出幾根手指往桌麵上方虛虛一劃,似笑非笑,“你們當日成親,朕隨了好大的份子,今兒就這麼著把朕打發了?”
秦放鶴故作委屈,“那陛下想讓微臣如何呢?您又不能一塊去吃席。”
天元帝一噎。
他還真不能,不然未免顯得偏愛太過,易生事端。
“還如何?你自己想去!”天元帝哼了聲,“難不成什麼事都指望著朕拿主意?朝廷白養你了。”
從朕這兒掏了多少好東西了,想用兩個雞蛋和幾粒糖打發?做夢去吧。
秦放鶴:“……”
那我也沒白領俸祿呀!
見他一整天都傻樂嗬,天元帝就有些不
忍直視,臨近晌午還笑話他,“瞧瞧這傻樣,還朝廷大員呢,朕那麼些兒女,也沒像你這麼著。”
秦放鶴不服氣,狗膽包天地反駁,陛下可曾親自陪一個孩子出世?可曾看過他們剛落草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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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元帝搖頭搖得理直氣壯,“朕日理萬機,哪裡管得了那許多小事!”
後宮嬪妃若乾,有時候他忙起來有誰都忘了,哪還記得哪裡誰該生了?
至於兒子女兒,大多也都是下頭生了,請人來報個信兒,有興趣的隨口問一句,就算關心,沒興趣的百日時去看一眼,也就那麼著了。
“這不就是了,”秦放鶴回答得同樣理直氣壯,“物以稀為貴,陛下嬪妃無數,子女頗豐,自然習以為常。可微臣這輩子就這麼一位夫人,如今也隻有這一個女兒,自然愛若珍寶。”
挺有道理!
天元帝失笑,“兒女情長,英雄氣短。”
他固然不喜歡下頭的臣子太過沉迷女色,但秦放鶴年紀輕輕就吆喝什麼不納妾,在他看來,多少也是有點天真了。
不過天真點兒,似乎也沒什麼不好。
趙夫人在阿芙這邊照應幾日,也有些累了,說不得要出城回自家歇兩天,順便再收拾一些替換衣物,好回來陪女兒坐月子。
女婿沒日沒夜忙得厲害,家裡沒有正經長輩看著,平時清靜歸清靜,這會兒倒顯出不便來。薑夫人也不能日日待在這邊,還是頭一胎,怎麼叫人放心得下呢?
況且各處都有人送了賀禮來,一概迎來送往的,她也正好和薑夫人輪流給女兒打打下手。
宋家也在第一時間得了信兒,宋琦老爺子得知母女平安,扒拉出來好些體己。倒是親爹宋倫歎了口氣,“可惜未能一舉得男。”
這會兒見趙夫人回來,就順口問了兩句,“瞧著女婿怎麼樣?”
不等趙夫人回答,他自己又接上了,“也是阿芙肚皮不爭氣,咱們家理虧,你也私下裡勸說些,和軟著點沒壞處。”
原本興衝衝的趙夫人聽了這話,直如兜頭潑了涼水,強忍著怒氣道:“姑爺歡喜著呢!你也不問問阿芙如何,孩子如何,叫什麼?”
“一個丫頭罷了,既不能繼承家業,也不能科舉入仕,有什麼好問的。”宋倫慢條斯理吃了口茶,輕描淡寫道,“姑爺歡喜也是做給你們看的,偏你們娘倆實心眼兒當真了不成?”
趙夫人聽著這話著實不像,抬手就把桌上的茶碗打翻了,滾燙的茶水潑了一地。
她強忍著怒氣道:“來人,進來收拾!”
宋倫終究不是瞎子,眼見她神色不對,多少察覺到一點兒,“瞧瞧,瞧瞧,我不過實話實說,你就朝我使起臉子來,我說的何曾有一句假話?左不過是怕你們這會兒當了真,過後他再說出實話來傷心罷了,竟成了惡人了……罷罷罷,也是我的不是,以後不提了。說起來,外孫女叫什麼?”
提起孩子,趙夫人的神色終究和緩了些,沒好氣的說了。
宋倫聽了就皺眉道
:“大名兒也就罷了,偏又起這麼個刁鑽的小名兒,女婿也由得她胡鬨不成?女子當以嫻靜溫柔為上,做什麼嫖姚之……”
話音未落,趙夫人終於爆發,抬手就把桌上果盤揚了,成親幾十年來第一次指著丈夫的鼻子罵道:你可住嘴吧!不說話,沒人拿你當啞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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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同宋倫在內,包括內外伺候的丫頭小廝,全都被趙夫人的破格爆發嚇懵了。
而趙夫人隻覺得壓抑半輩子的憋悶、委屈和怨怒,全都傾瀉而出,竟是說不出來的淋漓暢快。
一不做,二不休,早年兒子就成家了,如今眼見著兩個女兒下半輩子終身有靠,她也沒什麼可顧忌的了,乾脆撕擼開。
“阿芙生產足足一日,那血流了不知多少盆,鬼門關也去過了,多可憐見的!手腳冰涼,一點血色都沒有!你這個當親爹的竟連問都不問一句,張口閉口就是她不爭氣,姑爺又是糊弄哄人的,必然不喜歡女兒……如此種種,還算個當外祖父當親爹的人嗎?
虎毒尚不食子,禽獸尚知哺育兒女,一律對外,你口口聲聲這樣那樣,又嫌棄外孫女名字不好聽,你倒是取啊!取呀!我若不逼著你問,你怕是連問都不問一句!來日人家問起你外孫女姓甚名誰,你是不是要乾瞪眼?連街邊打更的更夫都知道說句好聽的……”
隻你這狗嘴裡吐不出一句象牙!
趙夫人痛痛快快罵了一場,完全不理會宋倫究竟如何反應,連聲讓貼身的丫頭嬤嬤收拾家當、嫁妝。
聽到這裡,宋倫終於回過神來,當即拍案而起,“反了反了,你這是要做什麼?同我和離嗎!”
又衝那些下人喊,“不許收拾!”
然而那些人的身契都在趙夫人手裡捏著,又都是她的心腹,故而隻是頓了一頓,就裝沒聽見的,該乾什麼乾什麼,隻把宋倫氣個倒仰。
趙夫人冷笑道:“老爺若舍得名聲和離,我就謝天謝地了!”
又對那些蠢蠢欲動的男仆喝道:“怎麼,你們想對當家主母動手嗎?放肆!”
眾男仆一見,雙腿發軟,呼啦啦跪了一地,磕頭不止。
趙夫人傲然道:“大祿律法明文規定,女子嫁妝歸本人所有,其他人不得妄動,我看你們誰敢動!”
除了宋倫被氣得渾身哆嗦,還真就沒人敢動。
不多時,趙夫人的家私大多收拾好,陪房嬤嬤上來問:“夫人,東西有些多,送到哪裡去呢?”
趙夫人絲毫不慌,“我在城北有個陪嫁莊子,且抬到那裡去封好,打發可靠的人看住了,這個月我先在女兒女婿那裡,他們可不像有的人,見我去了,歡喜得很呢!回頭我女孩出了月子,我便到城外莊子上吃齋念佛,再也不管這些糟爛事,哼!”
說罷,竟拂袖而去。
“你!”宋倫氣得臉上青一陣紅一陣,追了幾步又生生刹住,指著趙夫人跳腳,“你有本事走了就彆回來!”
然後趙夫人真就頭也沒回。
走的路上,趙夫人的一乾心腹難免有些擔憂,“夫人,此事若傳開了該如何是好啊?”
“怕什麼!”趙夫人歪著身子,輕輕揉了揉太陽穴,忽然覺得一身輕鬆,“那廝最好麵子,不必我張揚,他先就想由頭幫忙遮掩了。”
就算傳開了,又能如何?
他們這樣的人家,哪個不是一筆爛賬,夫妻貌合神離,長期分居的多著呢。不然怎麼那麼多人整天往城外莊子上吃齋念佛!
真吃齋念佛嗎?哄外人的罷了。
關起門來自成一個小世界,比什麼不自在!
家裡自有兒媳婦掌事,她回不回的也沒什麼要緊。
既然做了,索性就痛痛快快耍上一年半載的。
哪怕為了名聲,為了宋氏一族的名聲,宋倫也不敢對自己太過分。
隻是短短幾息,趙夫人就迅速理清了利害關係,越發放得開了。
以前她忍耐,是擔心兒女沒有好歸宿,如今既然都好了,還怕什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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