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的天已經很冷了,秦放鶴的品級又不足以在車轎內安置火爐,冷氣從每一條縫隙侵入,激得他頭腦越加清明。
既然正麵推不動,不如就換個角度,倒著推衍。
若苗瑞不殺,又會如何?
秦放鶴換了個姿勢,讓自己坐得更舒服一點,閉上眼睛放鬆身體,隨著轎子的顛簸,一並起伏……
不殺……
隋青竹受傷固然遺憾,但此事與苗瑞不相乾,他已經最大限度努力保障了對方的安全,若無於岑那一手的安排,此刻隋青竹就不是傷了肺臟,而是一灘肉泥。
而天元帝本人顯然也未因此事遷怒於苗瑞。
那麼,這一方麵他沒有過失。
剩下的……
秦放鶴驀地睜開眼睛,低低道:“封無可封、賞無可賞……”
出了這樣的事,苗瑞若不請罪,就要請功,不然朝中其他大臣也看不過去。
可一旦上了折子,朝廷就必須給出回應。
他已是兩省總督,師父又是次輔,又該如何封賞?便是將陛下置於兩難之地。
待到那時,就算苗瑞一味自謙,拒受封賞也不中用,即便天元帝順水推舟應了,在外人看來就是朝廷欠他的,天元帝欠他的。
可誰敢讓皇帝欠呢?
所以唯一的辦法,也最有說服力、最順理成章的辦法,就是大事辦完辦好了,收尾稍稍搞砸一點。
我儘心儘力辦差了,但似乎辦得又不是那麼好……
如此一來,雖不至於功過相抵,但賞賜的餘地就大得多了。
朝廷麵上有光,天元帝心滿意足,而苗瑞也可繼續得到重用。
那麼陛下接收到這一訊號了嗎?秦放鶴覺得接收到了。
因為後期天元帝特意叮囑苗瑞“不許再生事端”,也未提及他抗旨不尊之事,甚至還許他進京述職,擺明了就是留出轉圜餘地,參考之前的猜忌和製衡,這顯然是不合常理的。
所以答案隻有一個:
天元帝看出了苗瑞的擔憂,對他的識時務比較讚賞,默許了他的行動。但抗旨逾越是不爭的事實,若一點兒不管也不像話,所以警告:朕明白你的心意,適可而止,不許再殺。
但這些都不能放在明麵上說,若讓苗瑞繼續留任地方,保不齊就要遭到反撲和朝中禦史們的彈劾。
因此天元帝命他進京,雖說免不了當麵敲打、斥責,但也從側麵表明了對苗瑞的看重,也是保他的意思。
而即便一切順利,苗瑞進京也要明年春末夏初了,待到那時,最大的風口浪尖也已
過去,盧芳枝一黨下屬爪牙想必也收拾得差不多,屆時再將苗瑞外放,也算敲打、冷遇過了,一切名正言順。
想明白這一關節,秦放鶴用力吐了口氣,看著唇間水汽如白龍消散在清晨冰冷的空氣中。
“去汪府。”
到時汪扶風剛起床,聽說秦放鶴過來,他直接把兒子汪淙也挖起來了。
老子起床了,當兒子的也彆想睡回籠覺!
薑夫人見了,便叫廚房多備一份早點,“那孩子忙了一宿,肯定餓壞了,我記得他愛吃八寶醬鴨……來人,去臥雲樓問問,可還有沒有?”
汪扶風聽了就對著鏡子撇嘴,“他什麼不愛吃?”
大清早的,喝點稀粥得了,還吃什麼醬鴨子。
汪淙忍笑,“子歸這會兒巴巴兒過來,必有要事。”
不多說,秦放鶴進來,果然趕上臥雲樓昨晚賣剩下的最後一隻油亮亮肥膩膩八寶醬鴨子,十分開懷。
自家人也不講究什麼食不言,秦放鶴就在飯桌上把苗瑞的折子和自己的推論講了。
汪淙聽罷,讚不絕口,“難為你想得到。”
這位小師弟的“嗅覺”,實在沒得說。
汪扶風雖也高興,卻不愛縱著,“彆慣著他,越發尾巴翹上天了。”
不過這小王八蛋說的,確實有幾l分道理,除此之外,再無更合適的解釋。
這麼說,來年二師兄能進京,即便不升官,也斷然不會有性命之憂,也不會因功勞過大招致猜忌……很好,這就很好。
爺倆都要去衙門,秦放鶴因剛值完夜班,上午就可以歇著,於是稍後用完了飯,他又趕著董春入宮之前的空當去報了一回信兒。
老爺子平時喜怒不形於色,可聽說多年未見的二弟子要回京,難得露了點笑模樣。
“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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