憑什麼你錢忠就能在外麵逍遙快活說風涼話?
多日不見,你又做了什麼,與誰接觸過?
還有老爺,老爺連浙江巡撫的賬都不買,為什麼偏偏要給這小子下跪?
聽說如今還單獨開了個院子給他老人家,好吃好喝伺候著,為什麼?老爺是不是與姓秦的那廝暗中達成了甚麼交易?
聽孫遠越說越離譜,錢忠搖頭,趁機掙脫開來,大口喘氣,“你瘋了,瘋了!你真是中了他們的離間計了!”
他沒辦法跟失去理智的人共商大事,快步往外走去,“你先冷靜一下。”
孫遠緊追不舍,兩人一前一後很快來到牛潤田所在的院子。
錢忠向看守的衛士賠笑,“差爺,可否通融一二,讓小人見見我家老爺?”
若在之前,錢忠哪裡會如此和氣?
可如今,自家老爺都跪了,其中必有緣故,弄清楚之前還是謹慎為上。
沒想到溝通竟意外順利。
那衛士嗯了聲,抬手放行,見孫遠緊隨其後,竟複又堵上門,拉著臉喝道:“你不許進!”
已經一條腿邁進門檻的錢忠一聽,才要習慣性拉他一同進來,可一看對方急頭白臉的樣子,便又將那話咽了回去,一跺腳,頭也不回地進去找牛潤田去了。
罷了,左右這會兒也是對牛彈琴。
“姓錢的你站住!”孫遠如遭雷擊,抓著攔路的長\槍喊道:“為何獨獨不許我進去?!”
三人行,若有一人落單,必生嫌隙。
守門衛士麵無表情,“牛老爺乃是我家大人貴客,有言在先,不欲見你。”
說話間,竟有伶俐小廝送來新鮮欲滴的時令瓜果、美酒佳肴,那衛士也都一一放行。
若在平時,孫遠必會懷疑這是離間計,但方才錢忠的質問已然令他熱血上頭,又有牛潤田一反常態跪拜在前,如今聽了這個,直若五雷轟頂。
“老爺……”他向後踉蹌兩步,一時失魂落魄。
莫不是,莫不是我成了……棄子?
“……老爺,便是如此了。”同一時間,錢忠在裡間見到了牛潤田,三言兩語講了孫遠的反常之處。
“不可能,”牛潤田搖頭,“他是老夫一手提拔的,多年來做下許多大事,身家性命皆係於我身,安敢背叛於我?”
話音未落,院門外就響起孫遠嘶啞的喊聲,著實將牛潤田嚇了一跳。
錢忠一臉的“您看,我說什麼來著”,“小
人親眼所見,他身上並無一絲傷口,還穿著好衣裳回來的,方才也親口對小人承認,那姓秦的不打不罵,隻管與他好吃好喝好招待,還什麼都不問,就給送回來了?您說,他年近半百的人了,幾日不見便裝瘋賣傻起來,又口口聲聲什麼怕黑……”
牛潤田也覺如天方夜譚一般,“莫不是他人有心離間?”
“借口怕黑麼?”錢忠不是沒想過這種可能,但孫遠的借口也太兒戲了些,“依小人看,分明是故意裝癡賣傻罷了。彆的不說,他竟說過去了半月有餘!您說,這……”
騙鬼的怕黑,他們這些人好些買賣隻能趁著黑夜做,何曾有一人怕黑?
不僅不怕黑,月黑風高殺人夜,正是好時候呢!
但牛潤田還是不信跟隨自己多年的心腹,短短幾天就會背叛,“不可中了他人奸計,我親自見他!問個清楚!”
“此時不可!”錢忠趕緊上前阻攔,將自己被抓破油皮的脖子與牛潤田看,“老爺且看,眼下那孫遠簡直與曾經的孫管事判若兩人,方才竟要掐死小人!”
現在孫遠正在氣頭上,說不定還會反咬一口,到時候萬一老爺信他,不信我,又當如何是好?
那牛潤田被曹萍的人沒輕沒重按著跪了一通,如今正雙膝青紫、雙腕腫痛,見了錢忠脖子上血淋淋幾道,也是心驚,“這……那,那也好。”
誰知一天後,牛潤田忽然被允許出院子。
他思慮再三,決定繞過錢忠,獨自去找孫遠。
不曾想去了之後卻被告知,“咦,不是錢管事傳了您的話,讓把孫管事挪走的麼?”
牛潤田愕然,“我不曾找他傳話!”
那小廝笑道:“那小人就不知道了,對了,您老這會兒過來又做什麼呢?不是今兒同錢管事……”
“大人吩咐的事辦完了麼,”那小廝還沒說完,卻見一個略年長些的聞聲跑進來,二話不說打斷他們的交談,又向那小廝使眼色,又對牛潤田道,“啊,這小子胡謅呢,您老莫要往心裡去,沒事了,還是先回去休息吧!缺什麼隻管同外頭的人講。”
說完,就要拉著那小廝走。
牛潤田心頭亂成一片,追在他身後問個不住,“什麼錢管事?錢管事又去哪裡了?為何人都不見了?還什麼亂講,還不快快說與我聽?且住……”
他年紀畢竟大了,雙腿無力,腳下不穩,不過眨眼就被甩在後頭,扶著廊柱大喘氣,一時心亂如麻。
此刻他心中不下萬種猜測,既懷疑是秦放鶴使得離間計,卻又擔心兩個管事單獨前來的幾日,真的叛變……
他忽然又想起昨日錢忠的舉動。
說起來,自己自始至終都未曾見到孫遠,聽的隻是錢忠本人一麵之詞,昨日真的是孫遠發狂麼?
十幾年的奴才,他再如何激動,又豈敢對自己這個主子不利?
況且衛士們就在外麵,即便指望不上,不是還有錢忠麼?他還比孫遠小幾歲,難道真就護不住我?
還是說,他暗中動了什麼手腳,唯恐孫遠當麵告密?
聰明人越想越多,思及此處,牛潤田心口突突直跳,腦中亂成一團麻。
是了,秦放鶴分明將自己圈在那小院之內,為何獨獨他錢忠出入暢通無阻?
不對,或許是敵人挑撥也未可知。
但……倘或他二人之中,果有一人變節!
牛潤田抬起拳頭,用力往牆上砸了一把。
“忠心……商人因利而聚,自然也因利而散,我畢竟老了……”
即便背叛於我,我還有兒子,他二人轉頭輔佐少東家,也未嘗不是為牛家儘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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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另一座院子裡,秦猛卻舉著一紙口供衝進來,喜形於色,“招了,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