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順著一想,嗯,那倒也是。
然後一群老頭兒L瞬間發散思維,都覺得挺美。
若果然如此,堪為天人之技也。
天元帝也是心潮澎湃,又說起正準備修建的第二條鐵路,“從北直隸到遼西,嗯,來日再到蒙古境內……”
鐵路所到之處,皆是我國疆域!
但作為理智掛的鷹派,秦放鶴還是選擇適當時候潑冷水,“陛下,以如今的技術,蒙古南部倒也罷了,太北的地方,修建鐵路仍有些艱難。”
最大的難關就是凍土!
現在的大祿疆域之內,完全沒有凍土,除了不具備成熟的開鑿隧道的技術,需要繞路外,整體修建難度還是比較低的。
但如果日後真的打下遼寧以北的大片黑土地,還有遼闊的蒙古北部,就不得不考慮凍土層的影響。
最現實的情況就是,在未來相當漫長的一段時間內,最北部地區仍要依靠畜力。
因為凍土層這玩意兒L,以現在的科技水平,真的很難攻關!
此言一出,頓時冷場。
胡靖瞬間急了,“那這不是廢了麼!”
秦放鶴啼笑皆非道:“閣老息怒,這世上風土人情千變萬化,原本就沒有以一對萬的道理。況且車到山前必有路,真到了那會兒L,咱們慢慢琢磨也就是了。”
那倒也是。
胡靖張張嘴,還是忍不住跺腳,“多可惜啊!”
原本以為能憑借此物橫掃寰宇呢!
高程見不得有人說鐵路的壞話,哪怕閣老也不行,於是非常膽大包天地來了句,“哪怕修不到最北,如今大祿也鮮有敵手!”
胡靖一怔,倒是頗有幾分欣賞地打量他幾眼,“膽子不錯。”
高程不卑不亢,“閣老謬讚。”
若論膽量,工研所的人稱第二,就沒人敢說第一,他們是真不怕死啊。
天元帝帶頭笑了一回,倒沒有強人所難,隻當眾勉勵了盧實和高程一番,又問起蒸汽磨坊和蒸汽織造機的事,然後倆人就一起看向秦放鶴。
秦放鶴坦然道:“是微臣喊停的。”
那兩樣的
難度其實不算高,但現在不是時候。
如今的糧食產量依舊很低?_[]?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貿然在各個領域推動機械化,就好比五百米的距離開蘭博基尼,完全沒必要。
而且生產效率的驟然提升,勢必會造成底層百姓大規模失業,這些人一旦喪失穩定的收入來源,必然引發社會動蕩。
一切的一切,糧食才是基礎。
在全麵推廣玉米,實現糧食產量穩定、連年增收之前,秦放鶴會儘一切力量阻止機械化麵世。
眾人聽罷,也都有些後怕。
是啊,若一味埋頭往前衝,這麼多的隱患一旦爆發,就是致命性的。
董春看著秦放鶴的眼中,再次充滿了上位者的欣賞,長輩的慈愛。
天元帝緩緩吐了口氣,“子歸啊,你很好。”
秦放鶴忽然狡黠一笑,“既如此,臣就鬥膽向陛下討個恩典。”
天元帝知道他不是亂開口的人,此時心情極佳,也樂意順著說:“哦,什麼恩典?”
秦放鶴摸摸凍得通紅的鼻頭,“這海鮮,能讓臣裝點回去麼?”
老婆孩子、師父師娘都沒撈著嘗嘗呢!
天元帝一愣,繼而放聲大笑,扭頭吩咐道:“聽見了麼?快,給你們小秦大人多裝幾桶!”
秦放鶴美滋滋謝恩,董春無奈搖頭,也跟著笑了。
距離發車還有一會兒L,眾人便三五成群,各自賞景。
以前路途遙遠,且諸位都身居高位,輕易難來海邊,自然要看個夠。
幾名宮廷畫師也各自出馬,一邊往手上哈氣,一邊努力睜大了眼睛看。
太冷了,風也太大了,現場作畫那是白瞎,隻好先裝在腦子裡,回去慢慢回味著藝術加工。
“秦侍郎。”
秦放鶴正看海,就聽見一道帶著濃重異國風情的聲音,扭頭一看,是宮廷畫師路易。
路易來自法蘭西國,聽說還是個沒落小貴族,自幼酷愛中國文化,不畏艱險,漂洋過海特來學畫。
他確實很有天分,將本土的畫派與中式畫風相結合,偏重寫實,天元帝就挺喜歡讓他畫人物肖像,這次也跟了來。
秦放鶴早就認識他,私下裡還聘請他給自家當法語老師,關係還算不錯。
“怎麼了?”
路易夾著畫本,慢慢走上前來,有些遲疑地開口,“可能這個問題不是很禮貌,但我還是希望秦侍郎您能夠如實地告訴我答案,有朝一日,大祿鐵軍會攻打我的國家嗎?”
他有著深棕色的卷發和眼睛,端正的五官很立體,用後世的眼光看,算是個古典主義美男子。
但秦放鶴不吃美人計這一套。
“我國從不主動攻打其他國家,你多慮了。”他看著海麵說。
凜冽的海風吹起那些黑色的海水,洶湧翻滾著,重重擊打在礁石上,泛起白色的泡沫,一次又一次,像永無儘頭。
有種非常淩厲的,獨特的美。
“您還是這樣喜歡玩文字遊戲,”路易有些無奈,“好吧,我想我明白您的意思了。”
不主動打,意思就是會打,但可能不會去主動惹事。
聽上去似乎蠻令人放心,但是政治這種東西哪裡有什麼明確的界限呢?
主動與否,本也不過一句話的事。
秦放鶴笑了,顧左右而言他,“法蘭西國距此地何止萬裡之遙,路易,你有點杞人憂天了吧?”
路易聳聳肩,“或許吧,但您這幾年的舉動,實在很難令人不憂心。”
他遊曆各國,從未見過這樣年輕,卻又這樣冷靜的高級官員,他似乎擁有無窮無儘的智慧,但最令人忌憚的,莫過於可怕的自製力。
是理智,是大功在前,也能毫不猶豫勸諫皇帝的理智。
世上聰明人很多,但知道克製的聰明人,才是最可怕的。
甚至就在剛剛,這個王朝的最高統治者們還在一起興致勃勃,帶著笑意地談論著海中的另一個島國,討論如何作戰。
哪怕其中大部分人已經年過半百,但他們依舊擁有旺盛得可怕的精神力和戰意。
“秦侍郎,”看著廣闊的海麵,路易歎了口氣,“為什麼這世上一定要有戰爭呢?”
這是個好問題啊,秦放鶴吐了口氣。
他沒有說答案。
因為這世上的許多事本就沒有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