吏部尚書楊昭便開口詢問,“敢問陛下,秦放鶴已於三十八年升任三品工部左侍郎,眼下該如何封賞?”
若是旁人,在一個位子上待了五六年,兢兢業業有功無過,最簡單的莫過於官升一級乃至一品,可問題
是,秦放鶴今年才不過三十一歲?_[(,就已經三品了!
三品啊,抬手就能摸到內閣屁股了!
放眼看看,朝廷內外莫說三品,就算五品吧,哪個不是四十歲開外了?
楊昭一言畢,殿內立刻響起嗡嗡的議論聲,多少人心酸,多少人眼饞,自不必說。
三十一歲啊,太年輕了!
這要是自家後生,該多好!
天元帝端坐龍椅之上,將眾人神色儘收眼底,忽望向司農寺高官所在,“蘇伯陵,你是司農寺卿,最知曉農桑,若你司農寺內有人立此功績,依你之見,當如何封賞?”
殺人誅心!
幾乎同一時間,滿朝文武心中都浮現出這個念頭,望向蘇伯陵眼中也多了幾分同情。
原本玉米這個餡兒餅沒落到司農寺手裡,想來蘇伯陵心中就有疙瘩,如今卻偏要問他如何封賞,這不是……
顯而易見,陛下是存心的,也是借機表達對這些年司農寺不思進取的不滿。
蘇伯陵能感受到四麵八方投來的火熱視線,也能聽出天元帝話裡話外的敲打,不由有些煩悶,幾欲嘔血。
“回陛下,以臣愚見,不如授其為工部右侍郎。”
曆來以右為尊,六部之中左右侍郎雖同為三品,但右侍郎的實權和地位都要比左侍郎高一些。
秦放鶴若從左侍郎到右侍郎,仍為三品,既不打眼,也算實際升了官,算是個折中的辦法。
當下便有不少大臣說好。
太子也看向天元帝,卻發現他老人家神色未變,既不說好,也不說不好。
那就是不好了。
心中有了計較,太子重新看向蘇伯陵,迂回問道:“若果然如此,秦侍郎手頭職務,又當如何?”
蘇伯陵沒想到連太子也護著,一時語塞,隻好含糊道:“老臣身在司農,並不清楚六部如何運作,此事怕還要問杜閣老。”
工部尚書杜宇威當即噴了一聲鼻息,聲音不大,但足夠蘇伯陵聽清了。
朝會之上,六部如何運轉,問什麼閣老,該問陛下才是!
這個當口問他,便是要拉他下水!
但杜宇威畢竟是工部尚書,蘇伯陵非要這麼說的話,倒也不算錯。
沒奈何,杜宇威隻好說:“若果然升遷,自當交接。”
蘇伯陵那廝分明是存了齟齬,要明著挑撥、使絆子。
六部各職位所屬分明,什麼位子管什麼,都是定例。
左侍郎肩頭擔子略輕,秦放鶴又年輕,精力旺盛,所以才能分神去管獨立在外的農研所。
可一旦升任右侍郎,光工部內部的事務便多不勝數,恐怕到了那個時候,就沒空再兼顧農研所了。
甚至就連工研所,恐怕也得交出去。
如今的農研所雖是雙頭並舉,但那農研學士周幼青隻擅長實務,對如何上下交接、如何內外運轉,幾乎一竅不通。
如果秦放鶴撒手,勢必要另招人
統領。
而放眼朝堂內外,適合統管農桑的衙門,除了司農寺,不做他選。
天元帝看破了蘇伯陵的小算盤,太子也看破了,杜宇威和許多人都看破了。
但也有很多人,巴不得如此。
區區一介庶人,山野秀才之子,走到今日,就算不錯了,該知足了!
太子有點替秦放鶴不值,但礙於立場、地位,他不好說什麼,隻是環顧四周,想看看朝臣們如何說。
但董春和汪扶風不能說,柳文韜不便說,孔家人、宋家人更不好開口:
人家都說要授右侍郎了,你們還不滿意?
天元帝也沒開口。
角落裡單腳站立的琺琅仙鶴銜靈芝單腳落地銅香爐內緩緩散出香霧,他仍坐在那裡,慢慢撚動玉珠,像一尊雲霧飄渺間的佛像。
眾臣子都不敢猜他的心思,一時殿內鴉雀無聲。
也不知過了多久,才聽佛像漫不經心問道:“眾卿以為如何?”
“臣,”在朝堂上從不主動發言的金暉突然慢吞吞道,“以為不妥。”
他一出聲,前麵的趙沛就是一怔,下意識扭頭看了眼:
沒被奪舍吧?
無數顆花白的腦袋齊刷刷轉過去,就見金暉微微抬頭,仍是以那種不緊不慢的語調說:“昔日太子少詹事隋青竹赴雲貴辦差,授子爵;歐陽青將軍赴高麗殺敵立功,封伯爵,如今秦放鶴先造蒸汽機車,通達東西,又獻天女散花圖紙,威力不俗,此二功勞皆未封賞。如今玉米豐收,臣聽聞民間百姓無不喜極而泣,多有為其與農研學士周幼青立生祠者……”
此言一出,在場者無不驚愕。
尤其那些熟知董門和昔年盧黨風波的老臣,嘴巴都要張大了。
不是,你們倆到底怎麼回事?
若說是朋友,可平時見了都要唇槍舌劍幾句,逢年過節也不曾來往;
若說是敵人,當年還敢同赴金魚港辦案,如今,竟幫著對方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