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芸站起身來,邊踱步邊疑惑,“此番使團前來,朕料定大祿必會漫天要價,一雪前恥,可為何此二人絲毫不見急色?”
今天來致歉,還真就單純隻是致歉,說完就走了?
他們到底想乾什麼?
若要城池,完全可以在北方交趾與大祿交界處進行談判,何必親自深入大羅城?
若要攻打,僅憑此番使團兩千人,再加上滯留交趾國內的數千兵士,主動深入我交趾腹地,對抗數萬將士、數百萬百姓,也非上策……
“陛下不可不防啊,”張穎低聲道,“漢人狡猾,前番使詭計亡高麗,又幾乎令遼金毀於一旦,如今也隻好屈居一隅……蒙古鐵騎何等可怖,在北方大地上橫行無忌,縱然與我國南北遙望,我等也曾聽過他們的威名,可現在呢?昔日蒙古何在?”
正因他祖上有漢人血統,才更了解交趾當下麵臨的是一個多麼可怕的對手:
那是一個智慧和武力,人才與經濟,近乎沒有短板的王朝。
莫說正麵對抗,隻是在它的籠罩下安然延續,便已近力竭。
陳芸盯著外麵鬱鬱蔥蔥的花木,沉吟良久,“你血脈特殊,朕揣度大祿使者言行,恐怕會先私下與你接觸……”
張穎立刻表忠心,“陛下放心,臣知道該怎麼做。”
見陳芸點頭,張穎複又試探著說:“隻是陛下,既然兩邊尚未撕破臉,使團又以初來疲乏為由按兵不動,我朝若不儘地主之誼,到底不美。”
“言之有理,”陳芸笑道,“大祿好麵子,朕就給足他們麵子,叫他們想借題發揮也無從下手。”
“陛下聖明。”張穎亦笑,笑容就有些曖昧,“此二人皆是壯年,從出發至今也有數月之久,團內無女眷相伴,不如……”
男人嘛,一生所好不過權力、財富和美人,交趾自然不能與大祿鬥富,剛碰麵就行賄也過於冒失,不如先行美人計。
縱然對方不中計,可溫柔鄉乃英雄塚,隻要溫香軟玉在側,凡事好商量嘛。
陳芸想了想,“你親自去選幾名能歌善舞的美女,對了,清俊少年也要幾個。”
多點選擇總沒錯。
張穎:“……是,陛下思慮周全,臣望塵莫及。”
張穎動作很快,當天傍晚就親自去拜訪了趙沛,化被動為主動。
對他的到來,趙沛既意外又不意外,請他坐了,又親自烹茶。
“我聽聞大人祖上也食漢粟,為何卻在這裡為臣?”
張穎看著他烹茶,動作大開大合,十分灑脫,卻與尋常文人不同,自有一股瀟灑意氣,不覺出神,頓了頓才道:“啊,勞煩大人記掛,說來慚愧,祖上家貧,無奈往來多地買賣,機緣巧合之下在此地安居,如今我也在這裡娶妻生子,後又讀書,入朝堂。”
“原來如此,”趙沛笑笑,將茶盞推過來,“此乃雨前龍井,清雅鮮爽,回味悠長,
大人不妨細品。”
“哦,多謝多謝,有勞有勞。”張穎忙雙手接過,先觀茶湯,再嗅茶香,十分感慨唏噓模樣,“交趾濕熱,茶葉不易保存,不怕您笑話,我已有多年不曾吃過這般好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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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完,果然小啜一口,當即雙目微合,“啊,果然好茶。”
“您喜歡就好,”趙沛似乎也鬆了口氣,“若金大人得知,必然歡喜。”
“……咳咳!”冷不丁聽到另一個人的稱謂,張穎差點嗆到,笑容都有些乾巴了,“這茶……”
趙沛微笑,“正是金大人所帶。”
他其實不怎麼喜歡喝茶,也喝不出什麼品類的茶有什麼分彆,反正都覺得苦哈哈乾巴巴,還不如蜂蜜水。倒是金暉出身好,生活講究也多,此次出使,光各色茶葉、茶具就有幾大箱子,活像搬家。
張穎汗毛倒豎:“……”
那個瘋子不會在裡麵投毒吧?!
澄澈清亮的一碗茶湯,好似突然成了燙手山芋,喝不是,不喝也不是。
“啊,沒有毒。”趙沛突然語出驚人。
小心思被看破,張穎臉上頓時熱辣辣的起來,這……
事到如今,他索性就坡下驢,很有點破罐子破摔地放下茶杯,對趙沛低聲苦笑道:“大人莫要作弄。”
說完,又後知後覺似的窺探四周,“那位金大人?”
趙沛大笑,“他說屋裡悶,早就出去逛了,並不在。”
張穎鬆了口氣,又衝趙沛拱手致歉,“見笑了。”
說著,歎了口氣,“不怕您笑話,那位金大人似非常人,這個,這個我等愚鈍,不能體味其中深意,難免拘束……”
言外之意:我正常人來的,害怕。
趙沛跟著笑了一場,卻在暗中將此人的評判及時更新。
此人能屈能伸,處變不驚,更能化尷尬為真誠,做出推心置腹之態,意在卸我心防……非尋常之輩!
兩個各懷鬼胎的人笑了一場,乍一看,關係確實拉近了似的。
趙沛便順勢問道:“先生風趣質樸,我一見如故,恨不得引為知己,不知先生是否有回國的打算的?我願為中人。”
張穎笑而不語,隻是低頭吃茶。
趙沛眼神一動,好像是玩笑,又好像是說真話,“今番你我相談甚歡,日後我也會時時找先生閒敘,久而久之,陳芸必然生疑,先生可還住得下?”
君臣之間,最忌諱不信任。
張穎也笑了,十分坦蕩,“大人可能不了解我,更不了解陛下。”
我身上流著漢人的血,自始至終,她就沒有完全信任過我呀!
但那又如何呢?
大祿人才濟濟,我隻是行腳商人之後,若在大祿,永無出頭之日,但在這裡……我將助陛下成就空前偉業,名垂青史!
做不成大祿的權臣,就做大祿的強敵!
史書上,終將有我的名字!
張穎剛走,金暉的聲音就
在外麵響起,“什麼東西!”
看著外麵一溜兒站開的俊男美女,趙沛也有點頭痛。張穎來去匆匆,甚至沒有說明來意,隻含糊說怕他們初來乍到各處不熟,特意選了幾個機靈的伺候,然後就跑了。
誰能想到呢,是色/誘!
金暉拉著臉,陰惻惻道:“什麼歪瓜裂棗,滾!”
進門發現桌上的兩個茶杯,“有人來過?”
趙沛簡單說了經過,微微皺眉,有些凝重,“張穎狡詐,性情偏執,恐無法說動。”
金暉不以為然,“那就殺了。”
話音剛落,他的表情忽然變得古怪,隨手拿起茶壺,打開蓋子聞了聞,“你從哪兒拿的茶葉?”
趙沛一怔,指了指角落,“不是今早你丟出來待客用的麼?”
不用這麼小氣吧?
誰知金暉忽然笑了,不懷好意的那種,“你喝了?”
趙沛隱約覺得不妙,“難不成你真下毒了?”
金暉發出幾聲大笑,“何必多此一舉?”
說完,他似乎發現了什麼極荒唐的事情,抱著肚子哈哈大笑起來。
還是金暉的隨從不忍心,小聲對趙沛解釋說:“那包茶葉發黴了……”
飄洋過海幾個月,中間還遇到幾次大浪頭,那包茶葉上的蠟封被磕壞了,昨兒收拾行李才發現內中茶葉受潮,發黴了。
趙沛:“……”
所以,那是拿出來準備扔的?
然後,我拿來待客了?!
合著那狗日的張穎根本不會品茶!說的跟真的似的!
金暉笑了半天,笑夠了,抹著眼淚看趙沛,似乎頗為遺憾,“你不懂品茶就罷了,為何好端端的站在這裡?”
發黴的茶葉有毒,你為什麼沒有中毒?
趙沛恨得牙癢癢,不過不免有些得意,“哼,豎子無知!”
這算什麼!
早年在外遊曆,餐風飲露的時候多著呢!老子什麼長毛的東西沒吃過!拉幾次就習慣了!
是夜,張穎蹲在馬桶上上吐下瀉,拉得滿臉蠟黃,氣若遊絲。
侍從在外捏著鼻子乾著急,“大人,再喝一碗藥試試吧!說不定就不吐了。”
“嘔……”不說還好,一說,張穎頓覺腹中翻江倒海,一張嘴,又吐了幾口膽汁出來。
他吐得滿麵是淚,黃水直接而從鼻孔噴出,抓著草紙咒罵不休,“卑鄙小人,還說,還說沒有下毒……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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