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在官場,內鬥無法避免,但秦放鶴擁有一項任何對手都無法比擬的優勢:年輕。
哪怕乾坐著生熬,都能把胡靖等人熬到入土。
對手沒幾年好活了,所以必須爭眼下這幾年,為同門、子孫鋪路,但秦放鶴有另一條截然不同的賽道。
沒必要現在就正麵對上。
作為這條賽道的實際領跑者,找天元帝過了明路後,秦放鶴和他的同盟們,開始了悄無聲息的湧動。
大祿朝對外貿易繁華,大體分為對公對私兩大類,天元帝的態度昭示著對公計劃夭折,那麼就隻能走對私的海貿途徑。
既然是海貿,最關鍵的無外乎海船、經驗豐富的航海舵手,以及儘可能低調的出海公文,“公驗”和“公憑”。
遠洋貿易的船一般三條起步,其中“公驗”是市舶司發給大商船的,“公憑”是發給隨行小船的,審核嚴格,缺一不可。
休沐時,秦放鶴和阿芙又打著探望師父的名頭來找汪扶風商議。
“這條航線以前從未有人走過,期間必然狀況百出,必須要有經驗豐富的老舵手總攬全局。此人需得信得過,又有魄力,有足夠的經驗和勇氣應對一切意外,但也不可過分自傲,一意孤行……”
就好比自駕行,規劃再好,沒有靠譜的司機和向導也是不成的。
但如果司機和向導目空一切,也等於拿同行人的命開玩笑。
汪淙聽了,略一沉吟,“這倒不難,昔年我在杭州居住,頗識得此間人物,此事交與我去辦。”
杭州是對外大港之一,而汪家、薑家又都是當地名門望族,汪淙本人頗擅交際,又出手大方,三教九流皆有往來,人脈非常,此事非他莫屬。
秦放鶴點頭,提筆將這一項劃掉,“再說船。若用現船,需得可靠的海商一並參與進來,此事有利有弊,好處是現成的船和門路,壞處是無奸不商,難免節外生枝。”
商人逐利而生,尤其海商,那都是敢玩兒命的,單純以榮耀誘惑,恐怕不成。
必須得拿出實打實的好出來。
可此行秦放鶴本人都不敢保證一定成功,若許下空頭承諾,隻怕……來日便要落入有心人手中,成為攻訐把柄。
汪扶風蹙眉,“此事乾係甚大,貿然拉人入夥,劃不劃算另說,少不得摸底,又要相互提防……”
很麻煩。
“這也是我擔心的地方。”秦放鶴歎了口氣,“若要遠去,少說也要三千甚至四千料以上的海船,若單論成本,加上招募水手、開具公憑,也不過十來萬兩,三條船滿打滿算,五十萬兩也夠添置補給了。奈何各地船廠俱都繁忙,一時半刻的,未必能排上。”
現在錢不是問題。
問題是,你有錢,人家未必有船給你!
這些年大祿不光海貿發展迅猛,海軍發展也不慢,各處造船廠皆日夜開工、全年無休的。
即便如此,熟客排隊三年之內能拿
到手就不錯了,更多的若無人引薦,船廠根本就不接訂單,隻好吃閉門羹。
阿芙和薑夫人聽了,對視一眼,“五十幾萬兩聽著不少,可若各家分潤分潤,倒也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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薑夫人微微頷首,言簡意賅道:“我出八萬。”
她的陪嫁豐厚,這些年經營有方,早就不知翻了多少番,區區幾萬,不在話下。
隻說八萬,是因為知道參與者眾多,必然都要在銀子上表態,她不好起調太高。
阿芙便笑:“不敢與師娘比肩,我就出五萬好了。”
隻她們二人,便已有了十三萬。
汪扶風師徒幾人乃官身,明麵上產業不多,但多有朝廷給的禦田、莊園等物,又有逢年過節的賞賜和下頭各處的孝敬,多年積攢,也不是個小數目,也各自出了幾萬。
原本秦放鶴不想要汪淙的,“原本師父師娘隻出一份也就夠了,你再拿,實在不美,沒得單逮著你們一家三口薅羊毛的道理。”
汪淙就笑,“爹娘的是爹娘的,我的是我的,我也成家立業,少不得也要想些法子封妻蔭子。來日若有功勞,分我一份也就是了。”
左右如今他攥著這點銀子也沒用,難得師弟想著,他多少跟著出點力,日後分功,心裡也踏實。
眼見汪淙執意如此,秦放鶴也知他家底豐厚,不差這點,便也允了。
此事必然瞞不過董春,回頭老爺子知道了,也會有所表示。
再者,還有孔家、齊家等等,尤其後者,家裡窮得就隻剩下銀子了,若秦放鶴不告訴他,回頭他非跟秦放鶴急不可!
至於柳文韜和傅芝師徒倆,秦放鶴也沒指望他們出銀子。
若願意入股呢,算意外之喜;若不願意呢,至少政治立場上左右呼應也就夠了。
隻是,船!
“咱們買船,說不得要插隊,幾家大海商背後都有人,若你我亮明身份向船廠施壓……”秦放鶴說。
船廠不敢得罪他們,勢必上報,如此一來就曝光了。一旦曝光,說不得“強買強賣”“以權謀私”的罪名就壓上來了。
說到這裡,眾人就都看向秦放鶴。
秦放鶴笑了笑,“要辦成此事,還得看陛下的意思。”
天元帝固然不會在明麵上支持,但隻要他打發心腹捎句話,下頭的人自然知道利害,悄沒聲就給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