柊瑛司安靜的等了幾分鐘,確定門外再也沒了腳步聲後,這才緩緩舒了口氣。
柊瑛司剛想開口去喊零的名字,讀音的開頭剛在嘴裡過了一圈,便被他壓了下去。這裡並不安全,他當然不應該也不能叫出零的本名。
就在這時,降穀零的手握住了門把,他沒有回頭,而是低聲說道:“走。”
柊瑛司一時之間沒反應過來,直到降穀零率先開門走了出去,他才遲緩的跟在零的身後,在走出門之前的時候,柊瑛司小心翼翼的活動了一下自己的肩膀。
零的演技是真的很不錯,要不是他逼真的演出,想必琴酒也不會這麼快就離開。
他的疑慮有沒有徹底打消柊瑛司並不能確定,但從他離開的速度來看,大概率是沒什麼問題了。
……唯一的缺點就是他肩膀剛才被戳的有些痛,但那並不是零的錯,而是他為了逼真的演出不但把自己折騰發燒了,還在之前的任務中把肩膀扭到了。
想到這裡,柊瑛司就想幽幽歎氣。他雖然外表看上去單薄瘦弱,但因為身體有木遁細胞的緣故是真的很不錯,雖然換了個世界係統把他的木遁細胞給移除了,卻完全複刻了他還擁有木遁細胞時的身體素質。
這也就導致了他想把自己折騰生病一回是真的很不容易……
世事還真是無常,以前的時候,他害怕受傷,害怕生病,因為每一次受傷生病都會讓體內的木遁細胞進一步肆虐,卻有太多的事情讓他無法顧及這些;到了新世界,他是挺想生病的,卻努力的這麼久才有所成效。
剛有種想要歎氣的衝動,一抬頭就發現先他一步走出門外的降穀零正回頭靜靜的看著他。
……糟了!這個看到了他剛才暗搓搓的活動了肩膀的動作吧!
果然,當柊瑛司仔細去觀察降穀零的表情時,就發現黑皮青年的表情驟然緊繃,他像是緊咬著牙關,臉部線條都發生了細微的變化。
“這個傷——!”柊瑛司下意識的就要開口解釋,他要告訴零這不是他的問題。
可對方就像是預判了他的預判,直接一語不發的邁開步子就往前走。
因為沒有辦法確認走廊上的安全性,柊瑛司的聲音也是刻意壓低了的,無法,他隻好也跟著走出了房間。但是出來後,他就隻能是冷酷的亞力酒宇智波瑛司了。
柊瑛司不知道降穀零要帶他去哪裡,兩人一路都保持著一定的距離,哪怕是遇到了在基地裡穿梭的同事,各個繃著一張麵無表情臉的兩人也沒有引起旁人太多的注意。
就算是波本這樣的成員,平時在基地裡也會慣常冷著臉,大家對此都習以為常,更不用說凶名在外的柊瑛司了。
但很快,降穀零就帶他來到了一處房間前,在降穀零沉默著推開門走進去前,柊瑛司忍不住了,“……就這麼進去?”
他的表情依舊冷硬,但語氣卻沒有強勢的感覺。
降穀零推開房間後,便側身邀請他進去,“這塊區域是我長待的地方,不會有事,進來吧。”
柊瑛司這才放心的走了進去。
降穀零在他身後關上了門,緊接著,一聲細微的“哢噠”聲響起,一回頭,就發現降穀零將房門鎖上了。
柊瑛司看了一眼後便繼續開始打量起了這個房間,和其他房間看上去沒什麼區彆,但是裡麵的東西還挺多。不但有茶幾,底下墊了層絨絨的地毯,連大尺寸電視機都安生的掛在牆上。
更不用說咖啡機之類的一應俱全,讓人一看就覺得是個很適合放鬆的地方。
這時的柊瑛司完全沒有察覺到降穀零停在門口的地方實在是太久了,而且沒有絲毫的其他動作,就那麼目光沉沉的看著被鎖上的插銷,不知道在想什麼。
而柊瑛司則是已經非常放鬆的脫了鞋,直接做到了沙發上,並驚歎於這個沙發的舒適性,“零,這是在哪兒買的?好舒服——”
就在柊瑛司高興的詢問小夥伴采購心得時,一回頭就發現了降穀零的異常。
他腦內天然的報警雷達倏地就開始運作了起來,小動物的野性直覺也在這一刻上線了,他下意識的就收了聲,安靜如雞的坐在了沙發上,不敢亂動了。
……是他的錯覺嗎?!為什麼他覺得零突然給他一種很嚇人的感覺?!
這難道是什麼混黑後遺症?
明明以前根本就不是這樣的啊!
莫非……自己也在這段豐富的臥底生涯中發生了一些改變,隻是自己不知道?
就在柊瑛司天馬行空的胡思亂想時,降穀零終於又動了起來。他走到了貼牆擺放的櫃子前,從裡麵拿出了醫藥箱,然後就向著柊瑛司走了過來。
這也是柊瑛司第一次發現,原來零生氣的時候,給人的壓迫感是真的很大,就像現在,他完全控製不住的坐直了身子。
而對方卻隻是一語不發的走到了絨毯上,將醫藥箱隨手放在茶幾上後,就單膝跪地對著柊瑛司伸出了手。
“……什、什麼?”柊瑛司磕磕巴巴的問。
降穀零這才抬頭看了他一眼,“左手。”或許是感覺到自己的語氣過於冷硬,緩了兩秒,降穀零又說:“左手,不是受傷了嗎?”
柊瑛司本能的將自己的左手塞了過去,他直接將手搭在了降穀零的手掌心,也不知道是不是他很配合的緣故,降穀零不知出於何種原因先是捏了捏他的手,接著,情緒肉眼可見的緩和了些。
柊瑛司瞬間就不方了,他覺得兩人的高度差有些彆扭,而且零單膝跪地的模樣可能也有些不舒服,所以直接從沙發上滑了下去,坐到了降穀零的身邊。
降穀零一偏頭,看到的就是臉上掛著軟軟微笑的柊瑛司,他身上有著小動物般的機敏直覺,這回像是意識到危機解除了,故意露出這樣柔軟的表情往他身邊靠。
“……你怎麼知道我左手受傷了?”柊瑛司好奇的問道,說著,他又小聲補充道:“我還以為你隻是注意到我的左肩被扭到了呢。”
兩人說話的同時,降穀零在柊瑛司的配合下將他左手黑色襯衫的袖口折到了手臂處,果然,在大臂的內側,有一道不深不淺的刀口。
“因為,靠近你的時候問到了血腥氣。”降穀零淡淡的說道。
柊瑛司憨憨的應了兩聲,怎麼回事!剛才不是已經緩和了嗎,他覺得零現在好像又開始不高興了?!
想想自己的行為,的確是他比較理虧。
這樣想著,原本處於震驚狀態中的柊瑛司又縮了回去。
……的確啊,如果是其他人做了這樣的事,那他一定也會生氣的。
儘管知道是自己讓對方變成現在這副模樣的,但柊瑛司還是不死心的詢問道:“零,你在想什麼呢……?”
不如交流一下?說不定還能開解一番對方,起碼讓他彆把氣憋在心裡。
降穀零倒著酒精與碘酒的動作微微一頓,“在想……”他的聲音又輕又緩,“在想一些不好的事情。”
這聲音裡透露著十足危險的信息,連同降穀零進門後那個鎖門的動作,都是某種隱晦的預告,然而,柊瑛司卻遲遲無法理解,甚至又開始了在雷區蹦迪。
……不好的事情?柊瑛司立刻就覺得自己完全的理解了!
大概是在擔心如果他的任務出現了意外吧?說到這個,他可就不累了。
“是在擔心我任務的事情嗎?不用擔心,我都做好了安排的,之後我還可以把那個叛逃的家夥給抓回來,雖然看上去有點凶險,但是我也不會做這種沒有準備的事情。”一邊說,他一邊打量著降穀零的臉,發現對方的表情沒有變好也沒有變差,於是,他又開始說起了自己過去的任務,“你和景光聽到我的事情的時候,有沒有被嚇一跳?”
說完,他還笑了兩聲,畢竟他也對自己的表演非常滿意,“其實,那些都是——都是……”說到最後,柊瑛司就說不下去了。
因為降穀零的表情又肉眼可見的陰沉了下去。
柊瑛司簡直要在內心高呼SOS了!這到底是為什麼——!
“不用對我解釋這些。”降穀零平靜的說道。
柊瑛司感覺自己已經麻了。
下一秒,他就聽到降穀零說:“不管你用了什麼方法手段都沒有關係,我隻需要你不會有任何危險就可以。”
柊瑛司瞪圓了琥珀色的杏眼,等、等等,他怎麼覺得零是在說,哪怕他真的是一路鯊人走過來的都沒有問題?!
“但、但是我做的那些都是真的,你一定會很介意的吧?”柊瑛司結結巴巴的問道。
半晌過後,降穀零這才扯了扯嘴角,算是給了柊瑛司的話語一個回應。但他本身的態度卻透露出一種不置可否的感覺。
柊瑛司:“……”笑容漸漸僵硬。
為什麼?!他覺得做出了這樣回複的零,看上去好像是真的不在意啊?!
不!不可能!他絕對不會懷疑零做警察的素養。
該死的黑衣組織——!看看都把零迫害成什麼樣了。
不行了,他得加快自己的任務進度了,他不能再讓自己的兩個夥伴留在這裡繼續接受摧殘了。
在柊瑛司的內心竟開始有了對任務的焦慮感時,降穀零用沾了酒精的紗布輕輕的擦拭著那道顯眼的刀口。
鮮豔的紅與柊瑛司的冷白色皮膚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在處理傷口前,降穀零還能勉強按捺著胸腔的怒火,想要等到柊瑛司說完以後再讓他明白下次還敢這麼搞的結果,可是當他真的開始正視起這傷口後,與戾氣一同冒頭的,是心中細細密密的刺痛感。
尤其是,在當將紗布蓋在了那道傷口上以後,受過這類傷的降穀零知道,這一刻的痛覺是尤為明顯的,哪怕他下手再輕也無法避免,可柊瑛司卻對此毫無反應,他甚至都沒有下意識的繃緊手臂的肌肉,而是依舊像之前一樣抬著手臂。
降穀零全然沒了心思去理會自己內心的陰暗聲響,他隻是定定的看著這個正在走神的淺發青年。
以前怎麼就沒有發現,瑛對傷口的反應這麼不合常理呢?不,隻是在學校期間,他們都沒有受過多嚴重的傷。那麼,是之前?又或者是,在畢業後的這一年,他受到了自己無法去深想的傷害。
“……以前,就是這樣嗎?”
突然發生的降穀零驟然讓柊瑛司回國了神,然後他就感受到了手臂上傳來的刺痛,但完全可以忽略。
發現降穀零是看著他的傷口在問,柊瑛司終於發現自己的反應好像有些反常,他便笑著說:“因為我痛覺神經不太敏感。”
但其實是假的。隻是這種程度的傷他早就習慣了而已。
而就在同一時間,降穀零也冷靜的在心裡對自己說,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