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皆麵帶擔憂地說著話, 回過神後冷不丁看見正幽幽盯著他們看的楚沁。
“謔!楚沁你乾啥呢?”
韓隊長嚇一大跳,後退一步差點摔到路邊的水溝裡去。
楚沁已經平複好心緒了,鎮定道:“我在聽你們說話。”
韓隊長有點無語, 偷聽旁人說話被發現了你怎麼還這般若無其事的?
楚沁看出他表情表達的意思,無所謂道:“你們這不是沒躲起來說嗎,在路旁說我就聽也不算偷聽。”
韓隊長心裡記掛著事兒,沒多理她,揮揮手道:“那你回去吧, 剛剛聽到的事兒暫時先彆說出去。”
他怕村裡人曉得後會發生什麼意外。
楚沁點點頭,慢悠悠往家裡走。
邊走邊在想,自己要不要去縣城邊的災民聚集地去看看。
準確來說,不止是看看, 而是去打聽消息的,畢竟這是難得的一個了解外界的機會。
但那可是災民啊,上輩子當過災民的楚沁十分知曉自己這種身體壯實精神飽滿的人進入災民群中會有多受人關注。
怕是她了解完後走在路上還沒到家, 後頭就有人盯她然後偷偷跟上了。
上輩子楚沁曾經遇到過一回因為天氣異常而莊稼絕收的情況,那年下了一整年的雪, 烏雲遮蔽陽光, 使得那年照射到地麵的陽光很是稀少。
溫度過地,還陽光不足, 莊稼怎麼能種得好呢。
沒辦法,楚沁就隻能跟著人去乞討。
他們這些住在城外的, 就算乞討也隻能去城牆邊的居民區乞討。
上輩子社會等級劃分得非常明確。
住在城裡的人,能用到各色各樣的生活用品,比如說柔軟的廁紙。
城外的人又大致分兩種:建土房圍繞城牆而居,能用到城裡不要的殘次品的是第一種。
如她這種在城邊沒房子,隻能住在野外的是第二種。
第一種能拱衛城市, 他們世世代代都以進入城市裡打工定居為目標。
第二種完全不敢肖想定居城市這事兒,他們能夠去城裡送回菜都高興得幾日都睡不著,日日晚上翻來覆去地回味在城市裡看到的一切事物。
他們甚至無法把目標放在定居城牆外上,因為城市外的競爭相當激烈,往往伴隨著鮮豔的血液。
當楚沁跟隨著乞討大部隊來到城牆外的居民區時,她心裡憂憤得緊,甚至摻雜著怨恨。
憑什麼這些人生來就是城市人、城牆外的人,憑什麼他們能乾比他們少的活卻獲得比他們多的糧食?
這太不公平了。
然而憤恨過後的楚沁也隻能黯然傷神,在幾天後卻得知他們災民群裡有幾位災民偷偷搶劫了一位看災民可憐,送給一位災民半塊玉米的人後心中羞愧萬分。
雖說過幾日楚沁回家後忽然意識到這跟自己沒啥關係,她沒必要羞愧。但心裡卻也把千萬不要和一個正處於低穀處境,啥都沒有的人起衝突的道理牢牢記在心中。
因為光腳的不怕穿鞋的,這或許也是韓隊長不讓她近期把事兒說出去的主要原因。
一方什麼都沒有,當然能豁出去。
另一方擁有得多,必定束手束腳。
楚沁回到家中,去食堂裡將飯給打回來,又把早晨剩的飯熱一熱。
食堂今日竟然炒了紅莧菜,這可新鮮了,楚沁自家菜園沒種,很少吃。
還有清炒苦瓜與木槿花雞蛋湯,看得楚沁眼睛又瞪大幾分。
苦瓜是食堂種的,她回家時總會路過食堂的地,就總能見到懸掛著的苦瓜。
楚沁還把食堂種的苦瓜和自家菜地種的對比一番,結果發現人家食堂種的要更好。
木槿花雞蛋湯才最讓楚沁驚訝,沒想到這時候竟然就有木槿花啦?
楚沁愛吃這個,切一切直接煮湯,湯滑滑的口感很好。
她當即就找秀華嬸子打聽一番木槿花是哪兒采的,得知來自葫蘆山後楚沁就驚訝非常。
我去,葫蘆山竟然還有木槿花樹沒被她發現?
今日食堂的飯菜都合她心意,楚沁就自己留著吃了。也沒虧待小白,把熱完的剩飯剩菜攪和攪和給它吃。
吃完飯,想起剛剛聽到的事來。
楚沁想了又想,心道:韓隊長和楊隊長大概率是要去看看的,聽他倆兒剛剛的意思,想來對這些人也很好奇。
所以她要不然就先跟著他們,一起到那邊去觀察觀察?
楚沁覺得可行,就把這事兒放心上。
然而楚沁慢了一步,她總覺得韓隊長應該不會那麼快去,畢竟村裡最近活多。
等第二日,楚沁踩點到達打穀場時,在打穀場上沒看見韓隊長的身影。
楚沁心裡一激靈,找到楚嬸兒問:“嬸兒,你曉得韓隊長上哪兒去了嗎?”
楚嬸兒道:“不曉得,大早上的騎著自行車就走了,我問勝利,勝利說他爸是去找隔壁靜水莊的楊隊長。”
看楚沁一臉凝重,便疑惑道:“咋啦,你有急事要找韓隊長?”
楚沁想點頭,又怕楚嬸兒追問,便憋住,搖搖頭,憋得她胸口發悶。
真是,韓隊長這麼著急乾啥。
她心情低沉來到地瓜地裡,最近又得勤勤澆水,昨兒那烏雲密布又是空把式,一點兒的雨都沒下,惹得她和小唐都直呼就是不能聽韓隊長的話。
當張飛燕找上她的那一刻,楚沁心裡再次提起勁兒來了。
楚沁壓低聲音道:“飛燕,那事兒可以準備起來了,最近是好時機。”
一方麵是有些村子麵臨斷糧的境地,前陣子還有人來偷糧,這次偷也會懷疑到上回偷糧的人身上。
另一方麵是縣裡又來了兩波人,水越來越渾濁後她們才能降低風險。
最後,就是再不去取一波,糧食被張老大一家吃了咋辦。
張飛燕心裡激動,忙道:“你放心,我已經把我大伯家摸清了。”
楚沁“噓”了聲:“等傍晚來我家說。”
張飛燕嗓門一個激動就容易變大,現在還是上工吧。
挑水……除了挑水還是挑水。
楚沁揉了揉肩膀,認命地帶著木桶和擔子往水渠方向走去。
在她挑水時,韓隊長等人也聚齊了,一同前往災民聚集地。
楚沁能想到不能孤身入險地,韓隊長這種有多年生活經驗的人又怎麼能想不到呢。
他不止和楊兵一同去,通行的還有另外六位附近村落的大隊長和村支書。
大約兩小時後,八人到達聚集地附近。
楊兵看著眼前連片的木棚道:“他們來了有一陣子了,縣裡也沒什麼好辦法讓人家離開,畢竟總不能提刀趕人吧。”
索性這事他們沒法做主,他們今兒也不是來驅趕人家的,都是同胞,這般缺德的事兒縣裡都做不出來他們哪裡敢做。
就跟楚沁的目的一樣,他們想了解了解新明縣之外的事兒。
木棚實在多,更多的是席地而居,啥也沒有就躺在地上,這種的一般都是還沒把木棚做好,或者準備不多留,再繼續走走的。
新明縣雖然有給他們一些救濟糧,但糧食並不算多,每天每人能分到一塊野菜餅,一碗稀稀的地瓜粥就不錯了。
但多數人並沒有覺得不滿,因為他們曉得自己來逃荒的有多少人,糧食積少成多,能給他們這些吊住命就不錯了。
何況一歲內的嬰兒還能領碗羊奶,這很是讓一部分人感激。
但世上有好人就也有壞人,有人懂得感恩就同樣有人欲壑難填。
畢竟災民基數大,平日走動時總能看到當地百姓的生活。
即使快斷糧的村子,日子過得也比他們來得好,這哪裡不讓人眼紅呢。
於是最近總有附近居民被偷菜的事兒,好在都隻是菜沒了,損失不大,當地的大隊長也就沒有深究。
就算抓到人,人家跪下痛哭流涕一番,也能把人的心給哭軟了。
韓隊長暫且還不曉得這些事,若是知道,肯定直呼老天保佑,使得他的高樹村離這裡遠得很。
幾人觀察片刻,找到一位同樣也是大隊長的人。
這人姓鄧,叫鄧元龍,一打聽竟然是隔壁省的人,韓定國愣住幾秒,屬實有點驚訝。
“竟然這麼遠?”他驚奇問。
鄧元龍苦笑兩聲,請他們坐在木棚旁邊的一處空地上:“對,在到達你們這裡之前,我們已經走上將近一個月的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