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彥昌那一巴掌最終還是沒能落下去,他被人擋下了。
馮老吃完飯以後,慣常在街上溜溜達達。見到可愛的小娃娃就上前去逗一逗,散了以後,再買上一把糖豆,一個分幾個,讓孩子們甜甜嘴。
分到還剩下小半包的時候,馮老想起了飯館裡的那個乖娃娃。
這些調皮鬼他都逗了老半天了,沒道理不分些吃的給那個小娃娃啊。
於是他又折了回來,反正他兒子有出息,經常往家裡寄錢寄東西。現在他每天的日常活動就是在街上瞎逛,把自己照顧好了、整開心了。
想折回去就折出去,根本就不耽誤事兒,哪知道走到街角處就被一大堆人給擋住了。
這個點正好在飯點剛過的時候,有錢有閒的專門挑這個點出來溜達。擺夜市的小販也才剛剛出門,攤子還沒支起來,見到有熱鬨不就往前湊了嗎?
沒錯,大家都被劉彥昌教訓沉香的那個動靜吸引住了。
劉彥昌那個憤怒真的太真情實感了,再加上長得一副斯斯文文的文人模樣,突然發這麼一大頓火,大家還真以為是小孩子做錯了事情。
即使是見到了沉香那可憐巴巴的樣子,心生同情了,也沒人敢上去幫忙。本來嘛,這就是小孩子做錯了事情,父親在教訓。你要是上前去了,指不定人家還嫌你多管閒事。
也不乏有小部分人正對著事故現場的小孩子指指點點,生得這般可愛,哪知道品行卻如此不端。既然把壞主意打到了幫助他的人的身上,是該教訓教訓了。
劉彥昌本來就有些大男子主義,還在某些方麵固執不已,不願失了麵子。現在有人在周圍看著,嘀嘀咕咕的聲音不斷地透過人群落進他的耳朵裡,他的怒氣值簡直是成倍成倍地往上翻。
天天把“君子動口不動手”的話掛在嘴邊的人,竟然也忍不住想要動手打人了。
那馮老哪裡還能在旁邊看下去?他的來的時機巧妙,一來就聽見劉彥昌在斥責沉香偷錢的事情,再加上周邊的人還在那裡嘀嘀咕咕呢,三下兩下就搞清楚了這裡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兒。
登時變得比劉彥昌那個老父親還要生氣,沉香那紙包裡的銅子兒
還有兩個是他給的呢!原本他還想多給幾個,奈何今天帶的零子兒不多,小娃娃又堅持不肯收,乾脆今兒就算了。
剛剛去了糖鋪,把碎銀子找來的時候,他還想著要不要找補給那小娃娃兩個呢。
結果一來就發現,小娃娃被人冤枉偷了錢,他那個氣啊!
沒等劉彥昌抬手,他就一頭從人海中紮了進去。走到兩人旁邊的時候,正好把那個不分青紅皂白的娃娃爹攔住。
彆看老人家年紀大了,早年乾的可是力氣活兒,製住一個文弱的、差不多兩天沒吃飯的書生,那簡直是綽綽有餘。
他掐著劉彥昌的胳膊就開始嚷嚷,“你這個當爹的,怎麼什麼事兒都往自己孩子身上賴?”
他們鎮子上哪家父母不是開著門誇娃兒,關起門來再算賬。要是娃兒闖了禍,被人找上門來,還肯定是要幫自己的娃兒分辨兩句的。
再明理的人家也隻會承認自己的錯誤,哪還有專門把屎盆子往自個兒身上扣的。
這個爹他看著也是稀奇得很,馮老家在這個方向,所以轉過街角就能看見靠在牆邊的劉彥昌。
劉彥昌樣子落魄,但是衣服還是不差。馮老雖然好心,卻也隻針對小孩子。見到一個跟他兒子一般大的年輕人倒在路邊,又不是身體出了問題,大白天的還不去乾活兒。這樣的人,倒在路邊不是活該嗎?
他才不會將錢施舍給他呢——也好在他沒有,不然兩人的衝突可能還要發生得更早——結果這個年紀輕輕的懶漢,竟然是他剛剛在飯館裡遇見的那個勤勞懂事的娃娃的爹?
馮老骨子裡是有幾分急公好義的,不然剛剛在熟人的飯館裡見到幫工的小娃娃,他也不會以開玩笑的方式出言相幫了。
但是現在,他跟劉彥昌又不熟,反而因為自己早先看見的情況對他含有幾分偏見。現在他還撞見他他要打這個他稀罕了老半天的小娃娃,管他是不是這小娃娃的親爹呢,他今天就要跟他沒完了!
“你說誰偷東西呢?這飯是這小娃娃在前麵的飯館裡麵幫忙,那老板娘酬謝他的。這錢是他幫老漢我擦桌子,我獎勵給他的。
你事情都不問清楚,就說小娃娃偷東西!還要在大街上大娃娃,你是這娃娃
的親爹嗎?這娃娃該不會是你拐來吧?!
早就看你躺在那裡大半天了,怎麼?拐個娃娃來專門養著你?你倒是打得一手好算盤嘛!看樣子還是個讀書人呢,你丟不丟那些讀書人的臉?啊?”
“你胡說八道什麼呢!沉香他當然是我劉彥昌的兒子!”這還是他第一次承認這個孩子的身份,正視這個孩子的存在。
心中原本還存著幾分異樣,但是這幾分少得可憐的情緒很快就被馮老的咄咄逼人給打破了。
其實現在他已經信了幾分沉香剛剛說的事實,畢竟這個突然出現的老人將所有的事情都對上了。
但是現在要是服了軟,他身為父親的尊嚴不就全都沒了嗎?隻好嘴硬道,“他這麼小的孩子能乾什麼?我看這錢就是他偷來的!這是我們家的家事,老人家您彆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