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外溝通本就是輔助監督的本職工作之一, 麵對眼下的情況,加茂廣樹果斷站了出來。
“我認得您,您是二級咒術師庵歌姬小姐吧?”穿著黑色西服的年輕男人露出職業微笑, 開始介紹情況, “在下是輔助監督加茂廣樹,您指的擁有加茂家紋的這一位是我們加茂家的少主憲紀少爺。這些是少爺的家人和朋友……我們今天隻是在進行新年的參拜。沒想到剛好來到歌姬小姐家的神社。冒昧之處, 還請諒解。”
“……是這樣啊, 我還以為輔助監督出現在這裡, 是檢測到什麼棘手的咒靈了。”庵歌姬不僅沒鬆了口氣,反而更嚴肅了,“但是,加茂家的少主?這種身份貴重的人物為什麼會獨自出來?他沒有護衛嗎?我沒記錯的話,他也上了詛咒師的懸賞榜吧?”
因為幾個月前加茂家高調對外宣布了覺醒[赤血操術]的下一任當主,歌姬對憲紀的名字稍微有些印象。作為又一個潛力非凡、前途光明的小咒術師,雖然沒有五條悟當初那麼熱門, 但同為禦三家,加茂憲紀的腦袋也算是挺值錢的。
在庵歌姬的印象中,這類繼承了家傳術式的寶貴繼承人一般都是被好好保護在家族內部, 在擁有自保能力之前是很少在外麵出現的。
而且,咒術師普遍沒有信仰,好像也沒有新年參拜這個習俗吧?
無論怎麼想,加茂家的繼承人出現在這裡,還隻帶了一個輔助監督的情況都十分可疑。
“哈哈, 歌姬小姐說笑了。既然有您這位咒術師長期居住,棘手的咒靈根本沒有成長空間吧?”加茂廣樹笑眯眯,“至於少主,不必擔心, 他的信息被保密得很好,也沒有照片流出去,隻要小心一點,那群貪婪的鬣狗是找不過來的。至於不帶護衛……因為他是特意跑出來,為了在新年與母親、妹妹團聚的。”
有些內情原本是不必說的,庵歌姬並不是什麼需要慎重對待的大人物,往常這種情況加茂廣樹隨便就能糊弄過去。但考慮到雪紀小姐對這位二級咒術師小姐的術式非常在意,加茂廣樹額外透露了一點情報,為了讓他們之間的對話繼續進行下去。
而庵歌姬也確實如他所想,對此生出了好奇心。
“團聚?是指他們之前是分開的嗎?”
她眼神好奇地看著靖子。
咒術師和普通人的差彆還挺大的,庵歌姬輕易就分辨出在場唯一的成年女性是普通人。
“是的。出於某種原因,靖子夫人帶著雪紀小姐從加茂家搬了出來,而憲紀少爺則是留在家族裡。”
加茂廣樹簡單的一句話,透出的信息量讓庵歌姬不由細思恐極。
看著身為普通人的靖子,又看了看臉色蒼白、瘦弱得有些病態的雪紀,又想到憲紀的術式是[赤血操術],不用人說,庵歌姬自己就能腦補出一場精彩狗血的大戲。
而眼前的靖子母女,不用說,一定是受害者。
歌姬的臉色不由自主地緩和下來。
是個情感充沛的好女人。加茂廣樹不由在心底作出判斷,這樣溫柔正常的女性在咒術師中可是相當稀少的。說不定雪紀小姐真的有希望把人騙、不,是招攬過來。
加茂廣樹和雪紀對了個眼神。
看著小姑娘難得期待的眼神,加茂廣樹決定與這位咒術師小姐進行進一步的交流。
不過有些事不適合在大庭廣眾之下說,他衝著幸徳井英使了個眼色,後者微微點頭。
沒一會,幸徳井英找了個理由,帶著自己的兩個養子養女先行離去。
沒了‘普通人’,留下的都是咒術界內部的人,歌姬也就放開不少。
年輕的巫女因為自己先前內心的警惕感到有些愧疚感,她有些不自在地繞了繞頭發,決定好好招待他們,努力表達自己的善意。
她客串導遊,帶著幾人去了神殿內部參觀,順便讓他們優先完成了搖鈴、投幣、抽簽的參拜流程。
在這個過程中,看到憲紀緊張妹妹、甚至有點過度保護的模樣,她的心頭愈發柔軟。
沒想到討厭的禦三家裡居然還會出現這麼重感情的孩子,果然是之前五條悟那個混蛋以一己之力帶偏了我對禦三家的印象吧!
半小時後,歌姬將眾人帶到客人休息的地方,親自端上茶點。
雪紀在接過歌姬特意放涼了一點的茶水時,輕聲道了聲謝。
“謝謝,歌姬姐姐。”
被這一聲叫得非常開心的歌姬對著雪紀更熱情了:“小雪紀,來,多吃一點,這個鏡餅是我們神社的特色產品哦,隻有在新年這幾天能吃到!”
“好。”雪紀點點頭,試探地吃了一小口。
“年糕不好消化,妹妹,彆吃太多。”憲紀皺著眉,有點擔心地說。
在歌姬將他的那一份茶水遞過來的時候,他隻是對著歌姬微微頷首,脊背挺直,神態有些自然而然的高傲。
這小子對待妹妹和對她完全是兩種態度。
歌姬微微挑眉,不過也沒有跟小孩子計較什麼。
倒是雪紀細眉微皺:“哥,道謝!”
憲紀有點意外,但是看見妹妹有點生氣的樣子,還是立刻說,“……謝謝歌姬小姐。”
“啊,不用謝。”歌姬連忙擺手,表示並不介意。她有些詫異地望著嗬斥哥哥的雪紀。
“你是在擺架子嗎?”雪紀此刻的注意力全在不對勁的蠢哥哥身上,她很直接地問,“之前也是,對裡香和夏目都很冷淡。”
“妹妹,我現在是加茂家少主。不能太熱情的。”憲紀沉默了一下,為自己辯解,“我的一舉一動,都要符合加茂家繼承人的形象才行。”
對於加茂家的繼承人而言,不是什麼人都能平等相交的。
這是他在長達數月的訓練中無數次被強調的東西,不知不覺,就被憲紀深深刻進了腦海。
他可是以將來繼承加茂家,將妹妹和母親都光明正大地接到身邊為目標的。
少主的身份不能被人質疑、更不能因為自己的失誤而失去。
雪紀微微眯起眼,發現自己低估了加茂家的環境給憲紀的影響。
現在憲紀的身份不同,被無數族人盯著一舉一動,再加上跟加茂家的實權人物接觸久了,難免會耳濡目染,學到一些糟粕。加茂家高層對待年幼的繼承人會說什麼?無非是洗腦他要繼承和延續加茂家的榮耀之類的鬼話,用各種手段塑造出一個合格的、站在加茂家角度思考問題的家主。
“不用理會那些人說的話。”雪紀嘴唇緊抿著,發現自己超出想象的生氣,她問,“你是聽他們的話,還是聽我的?”
憲紀秒答:“聽妹妹的!”
“……那你和以前一樣就好。想哭就哭,想笑就笑。”雪紀鄭重地說,“不準聽他們的話、學他們的動作,如果你變成父親那樣的人——”
雪紀眉頭緊皺,罕見地露出一個嫌惡的表情。
“我知道了!”憲紀打了個冷戰,連忙保證,“我絕對不會變成父親那樣的人!”
真是可怕。
聽到妹妹的提醒,憲紀才意識到這一點。
加茂家主是讓母親很傷心的人,雪紀一般都無視他的存在。
如果在父親的教育下,憲紀逐漸變成他那樣的人,豈不是會被雪紀和母親大人一起討厭!
這絕對不行!
那麼,如何避免呢?如果不想成為父親那樣,以後對於他的話是不是要反著聽?
“噗。”
庵歌姬實在忍不住笑出了聲。她實在沒想到作為禦三家的少主,私底下和被逐出家族的妹妹相處,居然是這樣的有趣場麵。
而看起來虛弱又乖巧的妹妹雪紀,教訓起哥哥來氣勢十足,反差感實在太強了。
加茂廣樹眼神微妙地看著這一幕,已經能預料到憲紀回去之後加茂家的雞飛狗跳了。
不過,一個凡事都跟家主唱反調的少主。也許並不是一件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