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手敲門。
“進來。”他聲音微疲憊,可能剛從現場回來。
打開門。他狀態比她想象的驚險。
頭發濕軟塌著,剛洗過澡,沒來得及擦乾,連上衣都是現扣。
扭頭看?她時,紀荷被他臉上的傷驚到。
“……怎麼回事?”她問。一邊關門走進來。手上抱著一遝資料,像是彙報公務。
清晨的光自窗口灑入,初夏威力開始顯現,整個辦公室都乾燥而白亮。
她窈窕身姿,在桌前輕彎站立,那遝資料被放入桌麵。
他扣著最後一顆扣子,轉身落回椅內,一邊讓她坐。
紀荷坐下?,瞄到他紅絲絲的鎖骨。
顯然,不止臉上,他身上大麵積擦傷,耳朵,手背這些露在外麵的無一幸免。
至於天氣明明熱了,還套長袖襯衣的身上到底有什麼古怪,隻有他自己知道。
扣好最後一顆扣子,江傾清咳一聲,蹙眉又舒展,隨意拿起她帶來的文件。
“什麼?”
“昨晚網絡輿情的走向。”
“什麼意思?”他抬眸,靜靜凝視她,像是一無所知。
紀荷蹙眉,“你做過一把手的秘書,不知道輿情怎麼回事?”
“我當然知道。”江傾笑著放下文件,無所畏懼靠向椅背。
紀荷擔心他的這股無畏是他的優點也是最大缺點。
“從事發到今早上五點,熱度居高不下?,網民熬夜狂歡,有悲憤,有渾水摸魚,裡麵充斥水軍,帶路黨……”
江傾打斷,“你上來,不是說這個事。”
紀荷奇怪,“還有什麼比網絡輿情對明州市局不利更重要?”
“人抓住了。”江傾打開自己手機,滑到新聞界麵,隨便一翻,拉出一條,將手機抵給她看。
紀荷微怔。
她徹夜未眠,早上被電話通知後就沒再關注網絡,竟然不知道凶手已經被抓住……
“被我一槍爆.頭。”他淡然,“負隅頑抗,鳴槍警告無效直接擊斃。”
“你太猛了?……”紀荷伸手捏鼻梁,“雖然該恭喜你,迅速抓住凶手,但現在全城震動,凶手沒有留下?隻言片語被你擊斃,明州市局處理案情的手法會再次引爭議……”
“再次?”江傾關注到這個詞,微
簇劍眉,輕淡凝著她,洗耳恭聽。
“你抓了?一夜犯人,驚心動魄。”紀荷無奈笑,“我關注了?一晚上的輿情,發現……這件事不簡單。”
“嗯?”他眼神鼓勵她說完。
“有一股勢力在針對明州市局,本來這種變態事件,人們該關注加害者與受害者,可有一股聲音極力將你們扯進來。”她眉頭又擰緊,看?著他,“上次楚河街的案子,你得罪太多人了。”
這句話如此直白,他應該理解。
江傾也確實理解了,他淡然點點頭,伸手給?她倒一杯熱水,起身,從桌後繞出來遞給?她。
紀荷頭疼似的失笑接過,“江隊真是……”
“什麼?”他感?興趣的接話。
紀荷笑,“泰山壓頂不變色。”
“你無非要表達,明州水深,我手段雷霆,得罪很多人。”
江傾後靠在桌沿,一側大腿上西褲緊著,與她所在的轉椅距離大約一掌,他稍微傾身,對她表達的情緒更強烈一些時,褲料幾乎就挨上她放在扶手的手臂……
“但是紀荷,我選擇做警察,不是協調各方利益和尋找他們的平衡點,那是政徒該乾的事,我做警察就是……找你死亡的真相。”
她垂下?腦袋,默不作聲。
“就是你懂嗎,我做了?一件積福報的事,你才活了。我得繼續做下?去,不然愧對良心。”
“我不懂……”她跟他掰扯,“江傾……”
“挺好的。”他又打斷,笑著,“不是江兄江隊了?。”
紀荷將手臂不動聲色拿下扶手,離他腿上的溫度遠一點,失笑,“你在跟我打岔。我說有勢力針對你們,可能後麵會越演越烈,即使凶手抓到,輿情難以消除。你卻在跟我說,我活著對於你的意義?”
“沒有意義嗎?”
“有。”紀荷認真看?他,“你是一個真正的男人,有正義感?、血性。我隻是觸發了?你人生職業規劃的一個方向。就像我做記者,是因為想讓更多人聽我說話。”
“我想做你的聆聽者。你卻不願意。”他話裡有話。
親密。
溫柔。
甚至誘惑。
他在引導她。
說出更多。
她呢?
眼神明亮,自信、固執……
“你是真傻,還是
假傻?”他問她。
紀荷啼笑皆非,“我想我說的夠多的了?,你卻一句不願聽。至於你到底想聽什麼,不如乾脆說出來,我看?看?我知不知道答案?”
“我問過你。”他嘴角微翹,聲音卻有點寒心,“你都回答的不令我滿意。”
原來這就是“上來”的“你可以依靠我”的主要內容。
紀荷努力回想,他之前到底問過她什麼。
重逢那晚,在他家。
他問,生日那夜沒發生其他了?嗎?
她否認。
後來在她家那晚,他又問,怎麼認識鴻升的人?
她籠統說了和乾爸相識的過程,避重就輕。
……是的。
她一直在撒謊。
在隱瞞。
一如當年在高速出事前,他追問她到底發生什麼事,她閉口不談時的情景。
辦公室太過安寧與倦懶。
她知道那堵文件櫃後麵有一張休息的小床,她第一次來時就發現,渴望躺過去,嗅他的氣息。
和現在,強烈的渴望扒開他上衣,看?看?裡頭到底多少傷口的心情……
令她心房脹滿,像充水海綿,堵占胸膛那處位置,難受又冷靜。
“江傾……”在樓下?接到他不容置疑的“上來”兩個字,她就知道這趟要麵對什麼。
於是滴水不漏。